楊桢急匆匆地跑回家,家裡老太太和老爺子喝着茶,一個看報紙一個看電視,楊桢裹挾着一身雪花直愣愣地闖了進來,把兩位老人都驚了一下。
楊桢跑進客廳才算放松下來,拍拍胸脯狠狠喘了幾口大氣,将手裡攥着的鋼镚往自己口袋裡一放,假裝什麼都沒發生,但是這是不可能的。
爺爺奶奶看見了她一頭短發,又想起在家裡一直沒看到楊桢出來,這才反應過來她自己偷偷出去了,等她喘勻了氣才問道:“去剪頭發啦?”
“嗯嗯。”楊桢心裡那叫一個慌,想了半天理由準備扯謊擋不住自己沒有經驗,直截了當就點了頭。
剛剛跟靳仰弛一追一跑讓她有點心虛,當下話就多了一點,試圖掩蓋真相:“來的時候看見有個理發店,剛好想剪頭發,就去了。”這話說的也不算錯,掐頭去尾勉強也算真話。
隻不過早上出門的時候偷偷避着人,沒想到回來的時候這麼心驚肉跳。
“林林剪了頭發也好看,像爸爸。”奶奶笑眯眯的,絲毫沒有看出端倪,爺爺在旁邊看着楊桢,呷了一口茶,也點了點頭。
楊桢在心裡松了一口氣。
不過轉念她就順着爺爺奶奶的話,想起了爸爸的模樣,又仔細回想了一下自己在鏡子裡的模樣,小聲嘀咕了一句,自己才沒爸爸好看。
跟爺爺奶奶打完招呼之後楊桢就回了房間,将被子裹成焦圈那樣的形狀,自己盤着腿坐在裡面,清點自己從假瞎子那兒搶回來錢。
想到這裡,楊桢還有些赧然,以前在南方,自己從來沒有幹過這樣的事,也沒有什麼朋友,也正因為如此,楊桢下定決心要在這個沒人熟悉她的北方活得自在一點。
所以第一件事就是剪頭發,哪怕回了家肯定會被媽媽和哥哥斥責,至少現在楊桢可以真正意義上的随心所欲。
淺綠色的紙币有四張,鋼镚一口氣竟然抓了五個,楊桢着實狠狠震驚了一把,覺得自己表現不錯。
這麼一抓還能抓這麼多錢,但是綜合來算還是虧了一塊!
楊桢是個俗人,大俗人,能搶回來一點兒就不錯了,還想一口氣吃成個胖子麼?
楊桢想了想,将錢放在了床頭櫃裡的匣子裡,自己則在床上動作生疏地跷起了二郎腿。
“搶了九塊!”靳仰弛語氣很有幾分恨鐵不成鋼,楊桢卷錢跑路之後,在一邊充當後備隐藏能源的蔣恪甯和趙江川才應聲而來,靳仰弛雄赳赳氣昂昂地坐在馬紮上,剩下倆人蹲着,耷拉着腦袋歎氣。
“沒事,哥,我數了一下,你還倒賺一塊!”蔣恪甯試着安撫靳仰弛,誰知道靳仰弛聽完更生氣了,“我還給他摸骨看相了呢!”
趙江川摸了摸後腦勺,語氣有些懷疑:“真的準嗎?”畢竟咱都是五講四美,從來都是不迷信不封建的新時代少年。
“滾蛋!”靳仰弛被兩個兄弟兩肋插刀之後心情非常不順,自己的攤子剛開張兩天就被砸了招牌,還被搶了劫,同樣隻有十一歲的靳仰弛郁悶地往雪地裡一躺,迎接破産。
尚且隻有四年級的趙江川和蔣恪甯在旁邊看着大哥自暴自棄,兩人對視一眼搖了搖頭,齊聲道:“大哥,我們有壓歲錢!”
結果就是一人挨了一個暴栗,雖然隔着帽子不太痛,趙蔣二人也一臉茫然,甚至有些委屈,靳仰弛撇了撇嘴:“我也有,我隻是無聊啊————”
他長長地歎了一口氣,不僅無聊兩個好兄弟還完全不懂自己!
這确實沒辦法了,冬天除了等着過年就是等着過年,去外面玩那也是真的冷。
靳仰弛在大院門外理發店旁邊的摸骨看相溜達了兩天,覺得自己已經出了師,想擺個攤子玩玩,就折在了那個“男孩”手中。
“别等我逮到!”靳仰弛企圖一雪前恥。
——
寒假也就一個多月,楊桢來了北京簡直如魚得水,一掃在南方時的郁氣。
南方少雪,是與北方比較而言。實際上千禧年剛開始的那幾年,南方雪不算太少,有的時候細細密密下起來,第二天能埋到腳腕。
楊桢跟着父母住在大學裡,大學裡有山,氣溫更低,因此楊桢看過很多場南方的雪。
南方的雪與北方的比起來簡直就是小巫見大巫,楊桢實在沒有招架之力,在院子裡自娛自樂,瘋玩了幾天之後徹徹底底地大病一場。
此時楊桢正躲在被子裡手裡拿着小靈通,被子裡暖乎乎的,将她的臉憋的有些紅。手機裡混雜着電流聲傳來一道道不緊不慢的男聲,聽上去年齡不大,卻又不符合年齡的沉穩。
這是楊桢的親哥哥,溫從言。
楊桢不想讓他知道自己生病了,每次都在被窩裡偷偷接他的電話,假裝自己還生龍活虎。
但是對面的少年早就識破了楊桢蹩腳的詭計,她隻聽見對面男聲聲音漸冷,幾乎是一字一頓:“楊桢,你要是實在照顧不好自己,我現在就接你回武漢!”
楊桢在被窩裡吓得一哆嗦,又恢複到在南方時的低眉順眼,連言辭間都帶了幾分誠懇:“哥,我真的沒事,今天奶奶給我煮了姜湯,我已經好了很多了。”她輕聲安慰,一點不像前兩天惡鬥靳仰弛的女惡霸。
“什麼?沒吃藥嗎?”那少年聲音陡然拔高,讓楊桢撇了撇嘴,實在無可奈何。
她哥哥對西醫堅信不疑,但任何養生的中醫的方子從來不信,比她還惜命。
楊桢在心裡歎了一口氣,手忙腳亂地趁着溫從言還沒發脾氣趕緊把電話挂了,她在心裡告訴自己,自己這是在北京!
離南方離武漢八杆子打不着!溫從言想教訓她都找不到地方,她在被窩裡揮揮拳頭,給自己加油鼓勁,卻一不小心牽引起了頭疼,趕緊将頭埋住,一動不動了。
爺爺奶奶都明白,楊桢這不僅僅是單純感冒,還有一部分是因為水土不服。
于是楊桢在被窩裡窩了兩三天,正準備長久地窩下去時,被她爺爺揪着從被窩裡逮了出來。
楊家的小别墅帶個前院,爺爺為了讓楊桢安心養病又不至于太悶,在客廳挨着窗的地方專門弄了個小榻,客廳的窗都是闊型的,因此楊桢可以靠在窗邊看書,推開窗就是雪景。
下到《十萬個為什麼》上到初中的人教版課本,都給她搜羅來了,放在小榻旁邊的矮書架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