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桢往上一看,就看見一塊已經老舊的木制招牌,上面寫着“陳記早點”四個字,店鋪看着不大,但是進進出出的人特别多。那一排的店鋪門口不管有沒有開張,都停滿了自行車小電動。
楊桢被人流量震驚到了,靳仰弛搓了搓手,拉着楊桢就往裡面闖,用手撥開一個個來往的客人,拉着楊桢就往最裡面走,還時不時湊到楊桢旁邊嘀咕兩句。
“不愧是過年啊!”
“看到了嗎,這就是過年的人流量。”
“哎我上次來咋沒這多人?”
楊桢被擠得不行,幹脆閉上了眼睛,靳仰弛把她往哪兒拉,她就往哪兒去。
等到最後身邊寬敞起來的時候,靳仰弛已經一巴掌拍在了八仙桌上:“服務員!我要兩碗豆汁兒!倆焦圈一碗炸醬面一屜牛肉大包子!”
聲若洪鐘,靳仰弛一口氣給楊桢喊懵了,她在原地愣着,靳仰弛把手往身邊凳子一拍:“林林,坐!”
楊桢吸了吸鼻子,還真的什麼都沒說就做到他旁邊的長凳上了,倆人挨着坐,靳仰弛滿身冷氣已經全部消散了,整個人又變得熱氣騰騰的。
楊桢遙遙望了一眼店裡那位服務員,簡直忙的腳不沾地。
二十來平一鋪子裡,坐了幾十個人,鬧鬧騰騰的,還很嘈雜,是楊桢從來沒有見過的熱鬧。
她安安靜靜地打量着身邊來往的客人,一個個鮮活、折騰、卻又十分富有生命力,靳仰弛以為楊桢不習慣,刻意和她換了位置,讓她坐在裡面靠着牆,然後往她面前鋪了幾張衛生紙。
楊桢轉過頭看向靳仰弛,他嘴就沒合上過,一直在笑,笑得時候總會露出一星半點大白牙,楊桢莫名覺得自己心情也好了不少。
但是楊桢還是很疑惑——
“咱倆能吃完那麼多嗎?”剛剛靳仰弛那脫口而出的一堆早餐,聽着就多,怎麼吃得完啊?
靳仰弛卻擺了擺手,挑起眉毛鬼祟一笑:“你知道什麼,小爺今兒帶你嘗嘗老北京特色!”
楊桢想,反正在院子裡住每天也都是包子饅頭油條,偶爾吃吃餃子還有面,沒什麼稀奇的,既然靳仰弛這麼說,楊桢勉強一信。
靳仰弛在等早餐的時候,發現了楊桢的一個小癖好。她總是在發呆的時候将自己的下巴擱在桌子上,今天去她家的時候是,這時候也是,但是也有點好玩。
靳仰弛不動聲色地靠在後面的牆上,看旁邊那個紅色的毛線帽時不時往下一點、再一點,然後楊桢醒了,又開始重複之前的動作。
靳仰弛雙手環抱,難得安靜,他懶倦地打量着旁邊的楊桢,直到服務員将東西上齊,他才收回目光。
楊桢周身暖洋洋的,面前香噴噴的,饞的她都有點猶豫先吃哪個了。
正在猶豫的時候,一隻修長的手默默地将豆汁往楊桢面前推了推,然後順手往旁邊推過去一個小碟子,上面放着兩個炸得金黃酥脆的焦圈。
白瓷的寬碗,碗沿上還凝着灰白沫子,在被推過來的一瞬間,豆腥味混合着一股酸馊味直沖楊桢天靈蓋。楊桢眉毛擰成一團,看着很像豆漿,這味兒怎麼不對?
“豆漿馊了?”楊桢不解。
“沒呢,好喝的,我教你。”靳仰弛低着頭,給楊桢演示,“這樣啊,你看着。”
楊桢這會兒還真的眼珠子一錯不錯地看着靳仰弛,他唇瓣往碗沿一靠,順着碗沿吮吸,楊桢就捏着鼻子,眼睜睜看見他那一碗馊豆漿海平面下降三分之一,然後靳仰弛拿起一個焦圈咬了一口,果然酥脆,蹦出來一堆零星的碎渣滓。
“會了沒?”靳仰弛擡頭望向楊桢,嘴角還殘留着白色的沫,眼裡滿是慫恿。
楊桢松開鼻子,深吸了一口氣,等她剛做好準備,旁邊一大爺喝豆汁兒跟吸面條子似的,嘬出來的聲音巨大,靳仰弛強壓着嘴角的笑。
楊桢妥協了,她跟喝中藥似的狠狠往嘴裡灌了一口,沒把握住量,有點多了,楊桢内心簡直内流滿面。
面上又裝作風輕雲淡,想嘔又不能當着這麼多人面嘔,隻能狠狠瞪了靳仰弛一眼,靳仰弛渾身一凜,将嘴閉上像隻小鴨子,但是——真的特别想笑!
粘稠的液體在楊桢舌尖炸開,炸出一股直沖天靈蓋的酸馊味,她咬緊了後槽牙,一時間惡從膽邊生,手捏着靳仰弛的手腕死活不肯松手,捏的靳仰弛也跟着龇牙咧嘴起來,等到楊桢順利吞了下去,他手腕上的力量才消散。
“你喝就喝,掐我幹嘛!”靳仰弛不理解,靳仰弛欲哭無淚,靳仰弛很委屈!
楊桢白了靳仰弛一眼:“你故意的吧?”然後趕緊吃了一口炸醬面,将那酸馊味壓了下去。
說着,手往靳仰弛胳膊上狠狠錘了一巴掌,不過羽絨服有點厚,靳仰弛受到傷害為0。
靳仰弛終于演不下去,趴在桌上放聲大笑,笑得眼角都濕潤了一片,楊桢輕哼一聲,将那豆汁推的遠遠的,一點兒不再碰。
除了豆汁,其他的早點很正常,并且十分好吃,楊桢懶得再嗆靳仰弛,靳仰弛則是真餓了,倆人一時間還算和平。
楊桢雖然埋頭苦吃,但是沒有真的放松警惕,眼角的餘光還瞟着靳仰弛呢,提防他再使陰招。
不過靳仰弛真沒有,他吃相算比較斯文,楊桢發現他也是真愛喝豆汁,豆汁就着牛肉包子,兩口就是一個,看的楊桢目瞪口呆。
心裡默默給他豎了個大拇指。
然後靳仰弛轉過頭對她一笑,将她沒喝完的豆汁往自己碗裡一倒,然後倒進了自己的胃裡。
楊桢将大拇指一個翻轉,默默向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