爺爺安排了人送楊桢,從北京到武漢用了近一天的時間。
好在楊桢沒有那麼嬌氣,坐車不暈車,在後座上抱着小毯子看上去比較适應。
從北到南,從枯樹橫枝變成蔥綠一片,楊桢對于回到南方這件事才有了實感。
楊桢在車上聽司機叔叔說了,楊飛榕原本以為楊桢坐火車回來,所以跟他約見的地點是漢口火車站,現在直接将她送到火車站就行。
中間司機問了楊桢的意見,她不置可否,這事兒就這麼定下來了。
小轎車在擁擠的單行道裡往前慢吞吞湧動,寒假期間的火車站人滿為患,尤其是外面,不僅人多,車也多。
楊桢的司機很有耐心,外面的司機就沒這麼有耐心了。
一個車開慢了,那就是喇叭聲震天,楊桢聽着外面的喇叭聲齊鳴,眉頭蹙起,但是竟然有種詭異的安心,或許是因為她是真的回到家鄉了。
遠遠的能聽見火車的嗚咽聲,楊桢把臉貼在冰涼的玻璃窗上,呼出的熱氣在窗上結出一小片白霧。二月的武漢冷得刺骨,不少剛出來的旅客都縮着脖子,拖着行李箱快步走着。
楊桢在車水馬龍裡面搜尋着楊飛榕的身影,司機從後視鏡看了一眼楊桢,看着她微皺的眉頭和認真的臉龐,還以為她有些近鄉情怯。
“沒事,等會就看到爸爸了,叔叔保管把你好好送到。”司機叔叔很是熱心,楊桢默默地抿了抿唇。
她在窗外看了一會不到就開始神遊天外了,腦子裡都是她的鄰居靳某同學。也不知道這人這會在幹嘛,楊桢用手叩了叩抱着的鞋盒,裡面還放着已經幹巴的橘子燈。
走的時候就發現了,橘子燈已經不像當時那樣飽滿,現在癟了之後有點醜,顧及這是靳仰弛做的,楊桢一直沒扔。
她偷偷瞄了一眼認真開車的司機叔叔,将手伸進口袋裡又迅速掏了出來。掏出來時手心已經多了一張紙條,楊桢再偷偷瞄了一眼,上面的字迹還在,她舒了一口氣。
紙條上寫的不是别的,是她之前偷偷摸摸跑到靳仰弛家門口抄的門牌号,什麼街道什麼區一應沒有,都是後面楊桢裝着不知道從爺爺奶奶哪裡套話套來的。
想到這裡,楊桢小幅度無聲揮了揮拳頭,無他,丫的靳仰弛不是說給自己寫信嗎?連自己家住哪兒都沒問!怎麼寫?
末了,楊桢又猛然間反應過來,自己壓根也忘了給!記憶力不好也能不好一雙?算了,她托着臉看着窗外熟悉的鄉音,默默地盤算着什麼時候給他寫信來一個驚喜,希望那時候靳仰弛還記得她。
車在一家酒店門口停穩,前面的司機已經率先下了車,将後面的行李箱一一拿了出來。楊桢有些局促和不好意思,看他下車之後趕緊也下了車,将手中的小毯子折了一下抱在懷裡。
楊桢彎着腰推開門,下車之際一個恍惚之間,頭就這麼撞向了車門那個尖角,原本想象的痛感并未出現,反而頂到了一個溫溫軟軟的東西。
楊桢保持着下車的姿勢,擡頭一看,吓得她呼吸又不通暢了。
那少年冷清冷漠,一雙瑞風眼微微挑起,好看,但是眸子裡冷漠更甚,白色的羽絨服微敞,露出裡面灰色的毛衣。
那少年俯視,冷眼看着楊桢,楊桢的注意力卻在他考究的衣服上,一絲不苟,比起她離開前更甚。楊桢腦子裡一瞬間冒出穿着靛藍色毛衣在籃球場風馳電掣的靳仰弛,像隻歡脫的狼狗,特别逗。
楊桢一時間沒忍住,笑出了聲。
那少年眼眸中剛蓄起來的溫柔片刻間不見,但聲音緩和了不少:“很好笑?”
楊桢垂眸搖頭,自己都覺得尴尬。
“林林!”一道有力的男聲從身側傳來,楊桢還沒回頭就被按進一個溫暖的懷抱裡,混着淡淡的陽光青草蔥茏的味道。
她的頭被男人揉了好幾把,言語中帶着驚訝,更多的是驚喜:“我們林林怎麼還剪了短頭發?看來是在北京玩得很不錯?怎麼樣,看見爸爸開不開心?”
楊飛榕看見楊桢最開始還有些認不住,但看到她在溫從言面前一副傻傻的模樣,就知道是自己的女兒無疑了。将行李放回後備箱之後,大步流星就走了過來。
“爸爸。”楊桢窩進楊飛榕的懷裡,眼角有些酸澀,在北京她最思念的就是爸爸了。
“怎麼還哭了。”楊飛榕溫柔地擦了擦楊桢眼角的淚花,語氣有些無奈:“你奶奶說你在北京很好,還認識了新朋友,應該高興呀。怎麼剛回武漢就哭了,是舍不得朋友?”
楊桢眼睛、鼻尖哭得通紅一片,也知道爸爸說的是靳仰弛,多多少少有點思念,不過更多的是因為看到爸爸了。
楊飛榕知道楊桢的性子,也不再揶揄她,拍着她的後背給她順了順氣:“好好,我知道你是想爸爸了,現在回來了,回家吧?”
楊桢點了點頭,從楊飛榕懷裡鑽出來的時候已經看不到溫從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