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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披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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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十四拿出自己那時剩下的所有積蓄懇求馴監幫他拿一點藥,饕餮谷的毒蛇很常見,谷裡随時都能買到治療蛇毒的膏藥。

那段日子他每天就像阮玉山現在這樣給百十八擠蛇毒,再塗藥。百十八的傷口位置很低,若是把腿擡起來就不舒服,九十四隔着兩個籠子的欄杆,把手伸出去,脖子佝得快到地上,仰着頭,用手指一點一點蘸了藥膏抹到百十八的小腿。

百十八的傷用了多長時間才恢複他不記得了,九十四唯一記得的是那樣的姿勢讓他每次給百十八塗完傷口後頭頸都會劇烈地酸痛,連着肩膀一起,幾乎要酸痛到半夜。

有一次他塗完藥,揉着脖子把手收回籠子,一擡眼瞥見百十八看着他,兩個黑漆漆的眼睛裡兜着淚,嘴角快耷到衣領上。

百十八在愧疚。

那年百十八還很小,好像還不滿十歲,瘦瘦小小,長得像個豆芽菜。

如今九十四不比百十八那樣矮小,卻有比他更高大的人像他當年一樣佝着脖子給他處理傷口。

阮玉山對他像他對他的族人,幾乎在這一瞬間讓九十四以為,在阮玉山那裡,他們也是平等的。

可是他又怎麼能把阮玉山拿去跟蝣人相提并論呢?阮玉山看不上蝣人,他也不屑把阮玉山比作自己的族人。

九十四忘了,阮玉山并不是看不起蝣人——阮玉山是看不起所有人。

阮玉山雖然看不起所有人,卻似乎并沒有看不起他九十四。

九十四還沒來得及思考自己為什麼會脫離于芸芸衆生被阮玉山從看不起的種群中剝離出去,手上突然傳來一瞬劇痛。

——淺的竹刺拔完了,阮玉山開始給他拔那些又粗又深的刺。

那些刺粗的有草根那麼粗,深深紮到肉裡,按理說本該是最先拔,九十四方才卻沒動它們。

大抵是人都有個趨利避害的本性,心裡清楚拔出來會多痛,便下意識遲遲不肯動手。

第一根大刺被拔出個頭,九十四的眉毛就凝到一塊兒了。

再拔出一截,九十四有點吸涼氣的意思。

他的整個手掌僵在阮玉山掌心,手一僵,肉就發硬,竹刺拔出來的痛感就更明顯。

按常理而言,感覺到痛的時候吹吹氣就會好一些。

以前百十八被蛇咬了,塗在腿上的藥膏辣得他難受,翻來覆去地睡不好,九十四就會把百十八那條瘦得不能再瘦的小腿從籠子裡扯出來,卷起百十八的褲腳,在百十八睡覺的時候輕輕給傷口吹吹,吹着吹着,百十八就睡熟了,九十四再把他的褲腳放下去。

礙于這會兒阮玉山湊在自己手掌心前,九十四便不好給自己吹氣。

正打算再忍忍時,九十四察覺到一股細細柔柔的涼風拂過自己的傷口。

阮玉山在一邊給他拔刺,一邊給他吹風。

這世上許多事,若非設身處地,便很難解其真意。

九十四看着阮玉山線條鋒利的側臉,陷入了長久的凝視和沉思。

費了老半天勁拔完一隻手的刺,阮玉山從盆裡掬起一捧水,慢慢淋在九十四手上,以清洗傷口。

大大小小的軟刺和竹子上的泥巴混在凝固了的血塊上,跟着水和鮮血一起流下來,把阮玉山的手也弄髒個十成十。

野生的竹子長在土裡,風吹雨打都露在外頭,誰都不知道這些毛刺上還在竹子上時曾有什麼從那上頭爬過去。

阮玉山越洗越嫌,不是嫌九十四的血弄髒了他的手,而是嫌九十四成天就會把自己搗鼓成這個鬼樣。

衣裳洗得幹幹淨淨的,非得出去滾一身泥;身上好不容易恢複得七七八八,仗着自己皮實,一個沒看緊又血糊刺啦地回來了。

阮玉山一嫌,就專挑九十四不愛聽的話說:“毛猴子手,掏屍來的?髒死了。”

一轉頭九十四又恨幽幽地盯着他。

九十四是真想阮玉山别長這一張嘴。

阮玉山随便九十四怎麼瞪,反正希望他别長這張嘴的天底下也不止九十四一個。

他起身回房,拿了自己昨晚洗幹淨的棉布,套在手指尖上,一點點繞開傷口把九十四的手掌擦幹了,再拿出家裡備好的金創藥,撒在九十四傷口上。

這一撒完,阮玉山才想起纏傷口的綢帶用完了。

他叉着腰,大刀闊斧地在院子裡踱了一圈,忽瞅見自己那件天絲水絨錦做的披風。

世上隻有一件的孤品。

九十四割不破,不代表他割不破。

老太太當年命人千辛萬苦給他做這件披風原本是想起個防身的作用,因這匹料子和繡娘們十二套針線交織纏繞的緣故,這東西防火也防槍,刀刺不穿劍砍不斷。

偏偏阮玉山十五歲那年閑得沒事,花了兩天兩夜在披風上弄清楚了三十個繡娘的十二套針法走線,硬生生把這玩意兒給挑了個鬥大的洞,氣得老太太罰他在雪地裡繞着舍春山腳跑了二十裡路才肯罷休。

那時候的阮玉山可不能跟八九歲時同日而語,十五歲的他早就練出一身銅皮鐵骨,大雪紛飛也好,二十裡山路也罷,一套家法罰下來阮玉山簡直不痛不癢,自此臉皮更厚。

隻是為了老太太的身子骨着想,阮玉山後來沒再折騰過這件披風,繡娘們用了一個月時間補好以後,他就安安分分穿着了,免得把老人家氣出病來。

——回憶這檔子事的功夫,這件朱紅色的稀世珍寶在阮玉山手裡已經變成了一塊塊細長的碎布條子。

他向來認為這東西沒什麼了不起,真要到命數該絕的時候,又能替他擋幾分命數?

這會子撕扯下來給九十四包紮傷口,也是看中它料子不錯,裹在手上嚴密又透氣,方便傷口愈合罷了。

不多時,九十四另一邊竹刺被阮玉山清理幹淨。

一眨眼的功夫,兩隻手都裹成了蟹鉗子。

九十四看看自己的左手,又看看自己的右手,最後在左右手之間擡起頭,沖阮玉山很是不解地眨了眨眼,欲言又止:“非得包成這樣?”

“就這樣。”阮玉山看九十四的兩隻手如看自己的絕世佳作,心情大好,拍幹淨手後大搖大擺走去吃飯,“免得你出去招蜂引蝶。”

他把做好的飯菜按份量夾到一個大盤裡,又從自己包袱裡掏出一個金勺子,讓九十四握着勺子吃飯——正好免去了學使筷子這道工序。

九十四吃飯吃得慢,阮玉山也不催,就這麼坐在院子裡似笑非笑地看他吃飯,看得九十四不自在了,九十四會自顧自地轉過去,但因為手上裹着厚厚的布條,總得時不時轉回來讓阮玉山幫自己調整手裡拿歪的勺子。

他不樂意開口求人,就拿眼神去瞅阮玉山。阮玉山瞧見了,伸出一根手指給他把勺子撥正,他就低下頭去安安靜靜吃飯。

九十四吃完飯,磨磨蹭蹭地抱着書坐在院子裡。

阮玉山看出來他心裡又在憋着主意,眸光一瞥:“你想做什麼?”

九十四說:“我想去學堂。”

阮玉山快煩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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