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佳善隻會在白天潛入陳摯家裡。
因為陳摯是個瞎眼睛,不分明暗,家裡一盞燈都沒有。
到了晚上屋子裡黑黢黢的一片,連鬼都看不清。
白日正午,陳摯家掩着大門。
那木門的年紀怕是比喬佳善都大了一輪有餘。稍稍一推,就嘎吱嘎吱響得人發慌。
好在今日陳摯天還沒亮就去山腳伐場運木,幾經來回筋疲力盡。午來累得在長椅上倒頭就睡,多大的聲響都擾不亂他沉睡中均勻而平緩的呼吸。
就連步步走來的人近在咫尺,憑借他敏感的聽覺都對此毫無察覺。
喬佳善身着寬松而輕便的衣褲,一頭烏黑的長發束在身後。
未有妝彩的臉褪去了嬌豔,清素又明麗。
隻是不知為何。
她立在長椅旁許久,遲遲沒有作出任何行動。
細緻地打量往返于男人的身體。
原本帶有功利色彩的冷淡視線被莫名擦出了星星點點的火光。
黏黏稠稠牽扯出旖旎的絲線。
小時候,喬佳善覺得陳摯長得又高又壯像個怪物,每每靠近都會激發出本能的恐懼。
長大些,喬佳善覺得陳摯就是隻愚笨的羔羊,從來隻會算計他一身羊毛值幾個錢。
喬佳善不是沒有見過陳摯。
隻是從未用一個女人看待男人的目光去審視過他。
那是一張利落骨骼勾畫出的臉。
剛毅的五官不帶有過分的戾氣,反而精緻得無可挑剔。
高拱的眉骨讓眼窩顯得很是深邃。濃厲眉宇下雙眼緊阖,長而密的睫毛靜靜撲閉在一起。
梁耀民是十裡八鄉出了名了帥哥。
可此時喬佳善覺得,陳摯的模樣要比梁耀民更好看些。
不。
不僅僅是好看那麼簡單。
男人仰躺在長椅上,身上随意蓋着一件灰撲撲的外套。過于修長的雙腿伸出了長椅之外,一雙沾滿塵土的麂皮靴還未來得及脫下。
堅實的胸膛因呼吸淺淺起伏,稍顯緊緻的短袖勾勒出胸肌明晰的輪廓。
寬闊肩膀襯出了極窄的腰腹,微微掀撩開的衣擺露出了腹部肌肉之間條條深壑。
極具力量感的軀體帶有強勁的沖擊力。
讓喬佳善不禁抿了抿幹燥的嘴唇,喉嚨因吞咽而微微一動。
然而相較于這身強健得奪目的身軀,男人的雙手卻顯得有些不堪入目。
粗壯的手臂塊塊肌肉分明,從手背一路延綿而上的青筋突鼓而起。
一道道深淺不一的舊痕遍滿其中。
深陷的刀口曾割裂開皮膚,留下了難以愈合的凹坑。或因沒有妥善處理縫合而增生出了扭曲的肉芽。
那雙手。
那雙寬大而粗糙的手。
那雙傷痕累累鑲滿繭痕的手。
甚至有手指被削斷了骨節,切剝去了一整個甲蓋的手。
猙獰又醜陋。
喬佳善皺了皺眉頭。
眉目中的绯色被嫌惡沖淡了不少。
拉扯去腦子裡紛亂的擾想。
她再無遲疑地彎下腰,輕輕掀開男人蓋在身上的外套。
厚厚一沓零錢撐起男人牛仔褲口袋,口袋邊沿還露出了鈔票邊角。
喬佳善喜色剛上眉梢,追尋于褲子口袋的眼睛卻不自控地轉而被另一物吸引。
蟄伏物藏匿在遮蓋下,呈現出一個明顯的弧度。
那弧度有些驚人,看上去沉甸甸的。
好不容易澆滅的火光又再次點燃。
焰色蔓延在她的瞳孔邊沿,頗有愈演愈烈的趨勢。
将要落在口袋上的手鬼使神差地緩緩上移。
她被男人緊實小腹上盤滿的青筋迷了眼。
突鼓的筋脈好似無數條江流彙聚而下。
崎岖、蜿蜒、脹動。
無數支流沖湧入同一個終點,掩蓋在褲布褶皺之下,勾喚起她悄然叢生的無限假想。
她開始膽大妄為。
輕顫的指腹觸過那肌肉緊硬的小腹,描繪着筋脈的走向。
他的溫度燒灼得她指尖發麻,隐隐跳動的觸感在寂靜中尤為明顯,仿佛男人血管裡的熱流穿梭過她的皮膚,直貫入她的心髒。
突然。
搭放在一旁的大手倏而擡起。
緊緊握住了她的手腕——
男人的聲音凜凜響起。
低沉的聲線還帶有薄薄沙啞:
“抓到你了,小偷。”
喬佳善心挂在嗓子眼,駭得冷汗涼了頭。
奮力掙紮是她的本能反應,可不管如何用力都無濟于事。
手腕被男人箍紅了一圈,二人體格本就懸殊,力量的壓制讓她根本無法逃脫。
陳摯睜開了眼。
一雙掩藏在濃長睫毛下的灰白瞳孔毫無聚焦。
空洞之中,隻剩下死寂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