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摯說。
以後餓了可以去找他。
至此之後,喬佳善真就一天不落的一到飯點就往陳摯家裡鑽。
雨聲淅淅瀝瀝不太顯耳。
喬佳善抱着膝蓋坐在竈房外的小矮凳上,一頭瀑布似的長發垂在一側。
她目光慵懶,正百無聊賴碾扁着地上一隻隻過經的螞蟻。
竈房裡很吵,叮叮當當響個沒完沒了。
因為看不見,舀水的瓜瓢要敲着水桶邊沿才能确認位置。
因為看不見,鍋蓋落在鍋口好幾遍才能嚴絲合縫。
因為看不見,菜刀要屢屢劃過砧闆去找尋食材的方向。
起初喬佳善還好奇瞎子是怎麼下廚的,特地提前來此開開眼界。現在她不好奇了,隻覺得吵得人煩躁。
耳朵震得發麻,喬佳善有些不耐地皺起了眉頭。
彈走了指尖奄奄一息的螞蟻,她撐着腦袋朝竈房看去。
漆黑竈房裡,隻有膛肚燒紅的柴火跳動着焰光。
高大的背影陷在其中,門外薄薄的天光勉強照亮了他的輪廓。
燒紅的鍋頭淋了勺油,蒜米蔥根下鍋時發出噼裡啪啦的嗆響。
裝有肉片的瓷碗抵在鍋壁敲敲挪挪,好不容易尋到了正确的位置才全全往裡傾倒。
陳摯拿着鍋鏟在大鐵鍋裡不停翻炒。
臂膀上的肌肉随着翻炒的動作顯現出清晰的形狀。
今日他穿了一身深色的背心。
深色不好,深色不如淺色般能透出骨骼與肌肉的起伏。
落在男人臂膀上的視線悄然下移。
止在了那雙修長的雙腿。
即便他穿着迷彩長褲,也能看出那雙有力的腿被肌肉包裹。
雖并不顯粗壯,但對比混蕩仔小青年的一雙竹筷子可有力不少。
這腿還沒看夠,陳摯就轉過身來摸索着靠在牆壁旁的折疊桌。
見此,喬佳善趕忙起身上前幫忙。
折疊桌撐開後架在了竈房門前,兩個木制矮凳相對而放。
兩碗滾着熱氣的炒肉米粉放在了桌面上。
清湯表面飄着大大小小的油圈,一大碗米粉上堆着色澤淺淡的肉片,有的邊沿還泛着焦黃。幾片青菜葉兒煮得發軟随意蓋在上邊,毫無模樣入眼。
要不是撲鼻的香味還能勾喚起食欲,這簡直讓人難以下口。
“今天下課得早?”
陳摯摸過身下的矮凳,彎身落座。
“是啊,老師奔喪去了,我們提前放學。”
喬佳善開始了鬼扯。
喬佳善騙陳摯自己在讀書,其實早在初中就退了學。
之所以退學,無非不就是那幾個原因。
家裡沒錢交學雜費、自己不願學讀不進、和學校的同學處不來。
喬佳善的父母外出務工,在她兩歲大離家,至今未歸。
别說往家裡彙錢,連一個電話一封信都沒有,就像人間蒸發一般杳無音信。
還以為倆口子出了什麼意外,可就在前幾年突然聯系上了家裡。說是二人生了個兒子,遠在他鄉急需用錢,希望家裡幫襯幫襯。
喬奶樂開了花,兩隻腳瘸瘸拐拐從家裡走到了鎮上,把棺材本都一并彙了過去。
幾年。
喬奶成日坐在家門口,盼着大兒子大兒媳婦能帶未見面的孫子回來讓她看上一眼。
盼了一日又一日,連個鬼影都沒盼來。
終究把自己盼得一身病。
叔嬸把奶奶接走的時候其實捎上了喬佳善,讓喬佳善一同去叔嬸家住。
喬佳善去了。
且不說自己要和奶奶擠一鋪床,叔嬸小氣又偏心。
給堂弟堂妹吃大肉,給喬佳善喝肉湯。給堂弟堂妹穿新衣,給喬佳善拿個雙面膠貼破衣。
不僅如此,喬佳善要做農活清家務放牛喂豬帶妹弟,還要清掃躺在床上指點江山的叔嬸嗑下的滿地瓜子皮。
跟地主家的丫鬟沒什麼區别。
喬佳善不幹了。
直接甩下臉色收拾鋪蓋回到了老屋,一個人生活在那裡。
叔嬸不可能給錢讓她讀書,喬奶的棺材本都見了底。
本來她成績就不好,索性直接退了學,跟混蕩仔們混在了一起。
所以,在陳摯跟前賣下的慘其實真一半假一半。
她确實家裡沒人,也确實沒錢吃飯。
“怎麼不吃。”
陳摯聽到了喬佳善肚子咕咕直叫,卻沒聽到喬佳善動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