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就聽梁耀民總提起您,說您可厲害了,在城裡頭賺了大錢。”
“哪裡。”
他淺淺勾起了唇角:
“混口飯吃罷了。”
“競哥,你不知道!你走的這些年你手上的勢力都散得差不多了。以往那些油水撈都撈不着了。”
梁耀民打開白酒瓶給魏競添酒。
一旁的東崽啟聲附和道:
“是啊,我們現在就隻能偷點搶點,不然都得餓死。”
“咔”一聲響,雪茄剪下了帽端。
魏競旋轉着雪茄,讓噴槍火機充分燃燒着雪茄的橫截面。
直到火光隐隐燃動起來,他銜着雪茄深吸一口。
聲音伴随着擴散開來的煙霧幽幽慢慢發出:
“想不想繼續跟我幹?去城裡賺大錢。”
梁耀民與東崽相視一眼,滿臉不可置信。
激動之餘的沉默沒有維持太久,二人異口同聲:
“去!”
——
圍屋裡明着燈。
喬佳善還沒走進大門,就聞到了令人垂涎的可口滋味。
是濃郁的肉香與豆香完美融合在一起。
陳摯剛撐起折疊桌,就聽見了門外傳來的動靜。
他在衣擺處搓了搓手,緊着步子迎了過去:
“傷口愈合得怎麼樣了?醫院怎麼說?”
喬佳善止步在了陳摯身前。
“已經拆線了,基本痊愈了。”
說着,她牽起陳摯的腕放在了自己掀起了衣袖的臂間:
“你摸摸。”
他捧着她的手,一副提心吊膽的憂色。
粗糙掌心在她手臂上輕輕撫過,繭子磨得她有些癢。
“沒留疤,那就好。”
他松了一口氣。
轉身便要往竈房裡走:
“炖了豬骨湯,還在竈上熱着,我給你盛一碗……”
“陳摯。”
她叫住了他。
擡起的步子收了回來。
他定着身,等待着她要說的話。
他不知道她為何沉默無聲。
如果他能看得見。
他一定會沉落進她目光中毫無掩飾的留戀裡。
可惜他看不見。
他隻是聽她頓了許久,才壓低了聲音低落道:
“學校馬上要考試了。”
她深吸了一口氣,像是下定了某個決心:
“要是考得好,能去城裡頭讀書。”
“那太好了。”
落寞隻在他臉上逗留過一瞬間。
他笑了起來,是打心底裡的高興:
“你成績這麼好,一定能考出去的。”
他思來似乎猜到了她情緒低靡的原因,急忙安慰道:
“你别擔心,不要為錢的事發愁。隻要你考出去,多少錢我都供你。”
她以為陳摯會想方設法留住她。
或威逼或利誘。
如若不強硬,至少會提及一聲挽留。
讓她留在他身邊。
就像梁耀民說的:
我不會讓你離開我,你要是敢走,我就讓你懷上我的孩子,把你娶回家,綁在身邊!
梁耀民的嘴上功夫通常會迎來她的一巴掌。
嬌嗔一句“你敢!”後,就是被他捂在懷裡灌蜜糖。
梁耀民說,因為他愛她,所以舍不得離了她。
愛是什麼?喬佳善不知道。
畢竟她跟梁耀民處對象不過是看他寵着她為她掏錢,臉還長得帥罷了。
陳摯呢?
那晚過後,他把她當作了什麼?
他好像一直都在推開她,将二人之間劃開一個距離,生怕她邁過那條界限靠他太近。
即便他們有了那麼親密的關系,他也從未說過一句甜言蜜語。
更别說讓她跟他處對象,或者提出與他在一起。
她曾把他當作血包,如今當作用于消遣的玩具。
他又把她當作了什麼呢?
“你就不怕,我走了就再也不回來了。”
她問他。
如果他說出一聲“怕”,僅僅一聲“怕”就好。
她便施舍他一分憐憫,并下定決心在走之前不會再作賤他欺騙他。
可他沒有。
他說:
“那更好。”
穿堂晚風拂動起他的發梢,他的睫毛微微顫動着。
他強迫自己牽起唇角。
他笑着,卻笑得并不好看:
“那更好、”
“那更好……”
他突然不怕面對他的空屋子了。
風吹過來,吹不進生息,吹不走死寂。
他更怕她會跟他一起。
陪他沉溺在木屑深處,陪他守着滿地枯萎的花。
永永遠遠被困在這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