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殷紅裡,段寞然掙脫夢境,坐起身來。
段寞然收拾好去到殿前,沈寂雲已經坐在那兒,手邊還有碗熱騰騰的馄饨。
沈寂雲叫她坐在對面,将馄饨推給她,讓她吃了去練劍。
段寞然盯着馄饨,欠抽的問一嘴:“馄饨,是師尊做的?”
沈寂雲看書的臉色遽然凝滞,語氣拔高好幾個度回答:“不是!山下農戶送的!”
段寞然不吭聲,吃完馄饨就跑出去。沈寂雲手裡的書一頁未翻,直到段寞然放碗,殘餘湯汁裡的馄饨皮打着旋飄蕩。
沈寂雲舀了馄饨皮放在嘴裡,含了不知道多久才咽下。
九月底,玄華宗開始招收新一批外門弟子。按照規定,能先入山門的前五十名弟子方可入學。
段寞然作為内門弟子,自然不能缺席玄華宗弟子選拔,同為内門弟子的舒易水也現身山門前。
若不是沈寂雲站在最前面,段寞然恨不得立馬跑上前搭讪主角。
一行人從早晨等到晚上,才有第一個人頭冒出山門。那人倒在山門,被弟子拖走了。
段寞然看着都疼,但也沒說話。倒是後頭兩位師兄喋喋不休,“他們可真不行,當年段師妹入山門時還是個十五六歲的小丫頭,頭天晌午人就到山門前。”“可不是,那時候師尊當着我們面兒誇她呢!”“……”
離沈寂雲最近的段寞然頓覺不妙,她周身氣壓直線下降。段寞然雖不知道身後的師兄們說錯了啥,但是沈寂雲不高興卻是實打實。
段寞然叫苦不疊,雖不明白沈寂雲因何不悅,卻心道:諸位師兄快請閉嘴吧,後頭可有你們苦吃!
一行人等在山頭足有三日,爬上來的也不過十來人。
休整三日,然後才是正式的入門大會。不過确實不出段寞然所料,沈寂雲把後頭管不住嘴的兩個師兄派下山收拾殘局。
往年可是整個門派弟子下山,收拾七天才勉強完成,可想而知這個任務的工程量之大。
段寞然走在中間,緊跟沈寂雲不遠不近的正是舒易水。她已經不是頭一遭發現舒易水喜歡盯着沈寂雲看:是誰不行,偏偏得是沈寂雲。
“怎麼,喜歡燃明仙尊?”段寞然手肘撞舒易水的後背,随後手肘擋在他前面,不動聲色得把與沈寂雲的距離拉遠。
“……”舒易水猝然驚恐,吓得捂住段寞然的嘴,輕聲道,“這話可不興亂說,要是仙尊聽見了你我吃不了兜着走!”
“光天化日,朗朗乾坤的,你眼珠子都快黏在我師尊身上了,還說沒有?”
“我那是敬仰!”舒易水斬釘截鐵的回答。
段寞然置之一笑,問道:“那夜你是怎麼跟岚閱宗的人找上山的?”
“那天早上我起得晚,去找你房中找你不見你人,想必你是出遊未歸,我便留信也尋了出去,可到傍晚回去時你仍舊不在,然後撫甯鎮山頭大震,我追上去半途碰到他們,于是一道上了山。”
段寞然道聲“原來如此”,又追問邝诩的情況:“那渾小子呢,人還活着?”
“傷得挺重,醫宗的人說他斷了好幾根肋骨,每個半年養不回來。”正說着,舒易水掏出品質上等的黃龍玉佩,遞給段寞然,“這是邝诩交給我的玉佩,你要是想見見他,把玉佩砸碎便可以與他見一面,不過隻有一炷香的時辰。”
段寞然握拳捶他肩膀,道:“夠意思!”
然她還沒興奮多久,周身氣壓驟低,前方沈寂雲過了大殿轉角處,回頭将視線落在段寞然身上,不動如山。
段寞然拉開與舒易水的距離,三步并作兩步跑在沈寂雲跟前。沈寂雲沒說什麼,但段寞然也知道此刻沈寂雲八成怒火中燒。
回到寂華峰,沈寂雲将将回頭,段寞然識趣的跪地求饒:“弟子與舒師弟雖探讨切磋之事,但師尊再三交代讓弟子離舒易水遠些在前,弟子有違師囑,請師尊責罰?”
座上沈寂雲良久不出聲,段寞然偷看好幾眼,她也隻是品茗。
段寞然原是想着用“切磋”堵住沈寂雲的想法,但沈寂雲壓根不吃這話。她隻好再拜,腰幹還沒彎下去,沈寂雲便問道:“你知道,為師為何要你離他遠些嗎?”
“弟子愚鈍。”
“那你知道為何今年試煉大會匆忙結束?”
“弟子不知。”段寞然确實困惑過,但她确實想不出為什麼,後來便作罷。
“你什麼都不知,且不聽勸,你說你該當何罪?”沈寂雲語氣淡淡,吹氣品茶。
“……”段寞然徹底摸不着頭腦:這兩者有什麼關系嗎?難道你不應該将幕後真相說出來麼?劇情走的真是奇葩。
鑒于段寞然答不上來,所以沈寂雲讓她禁閉在寝殿,什麼時候想出來了什麼時候出去。
段寞然抱着被子,來回滾好幾趟才肯把腦袋放出來,悲催道:“我怎麼知道該當何罪?”
她已經待在寝殿三天了,沒人陪她說話,沒有其他事可做:無聊透頂!
段寞然猛地翻身坐起,怔怔道:“我想吃馄饨了……”
彼時袖間玉佩掉下榻,“咔哒”摔碎,室内青煙缭繞,待段寞然看清,裹着紗布的邝诩僵硬站在原地。
“還活着呢?”
“瘋婆娘,你知不知道老子被震下半山腰,摔個半殘還爬回去救你,結果倒被你那挨千刀的師尊倒打一耙,嫌老子沒用!”
邝诩一屁股坐在榻上,段寞然一邊給他倒水一邊讓他唠叨:“你是不知道,邝嘉——我親哥他居然還說是我的問題,要砍我的腿?!”
段寞然好氣又好笑,道:“他不是經常說斷你的腿麼?你竟然還當真。”
邝诩連灌好幾杯,後知後覺道:“你怎麼知道他經常說要斷我的腿?”
“……”段寞然一驚:完了,一不留神說漏嘴!
段寞然支支吾吾圓不回來,寝殿門叩叩而響,來者未聞其聲先見其人,掌風破門,寬袍廣袖,擡腳而入——又是沈寂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