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尊在拿我取樂?”少女強壓心中的恐慌,問出疑惑。
“不是。”沈寂雲搖頭否決,彎腰撫開少女臉頰上濕發,“本座的确有必殺你的理由,但不是現在。所以,你最好乖一點,确保自己能活得久一點。”
“仙尊,”沈寂雲俯身與她對視,手掌随着撫開碎發的動作而挪開,方與她的雙眼完全重合。少女眼中的恐懼如潮水退去,戲谑惡劣又得意的嗔狂幾乎溢出,“仙尊,我不信啊。”
少女膝行上前,逼近沈寂雲,後者卻心有餘悸的後退,“仙尊你是知道的,寞然死了爹娘,沒有兄弟姐妹,已經沒人愛我了。仙尊别那麼絕情,疼疼我不好嗎?别吓唬我,我——怕。”
我——怕。少女口口聲聲訴說害怕,語調卻是極盡戲谑,眼神如毒蛇般直白赤裸緊盯獵物。她仰頭抓住沈寂雲的衣袍,居于下位卻帶着脅迫,似極極端天氣的風刀霜劍。
好一句“我——怕”。
段寞然閉上眼,不敢相信她從前竟是這般與沈寂雲相處的:怪不得沈寂雲這麼颠,原來是從“她”這兒學來的。
“呵。”沈寂雲突兀一笑,“本座不屑說笑,你信不信隻能安慰自己。時候到了,本座自會向你驗證這番話的真假。在此之前,本座許你越界,也會對你多加疼愛。”
“本座會疼你。”沈寂雲擡手将人拉起,少女又長高了些,已經超過她的肩膀。随即手上用力将人甩出,叫她面向雪山,語調是萬年不變的寡淡:“所以現在,帶着本座翻過雪山。”
少女趔趄兩步,順從帶着沈寂雲向前方的積雪深處走去。随着兩人并肩的步伐,紛揚大雪漸止,連同腳下的積雪竟也褪去,段寞然注意到變化,視線朝前延伸,原本積雪堆蛻變為原本的模樣,從一片白茫茫過渡為一線灰色泥地,再入眼的便是郁郁青青的蒼山。
少女背着手,步伐隐隐跳躍,帶着按捺不住的愉快,轉頭問沈寂雲:“仙尊不問我為何嗎?”
為何她的心魔是一片雪山,單純但足以淹沒緻死的雪山。
“……”沈寂雲未與語,側目與她相視。少女意會道:“因為我的父母就是死在這樣一個雪天。但我不傷心了,我已經忘記了。”少女擔心不合時宜的話題會影響沈寂雲的心情,早就打好的腹稿一并脫口而出。
“他們很疼你?”沈寂雲疑惑。
“或許吧,”少女努力回憶他們的模樣,但毫無印象。隻記得漫天大雪裡,覆蓋她視線的黑影,“葉叔叔說,他找到我的時候,我的父母都已身受重傷,回天乏術,卻将我緊緊護在懷中。 ”
沈寂雲停下腳步,鄭重其事與她對視。沈寂雲勾了勾唇,在少女滿懷期冀的眼神中道:“你故事編得真爛。”
真爛。
段寞然再一次不敢置信:沈寂雲真以為她在編故事哄诓她?
“……”少女期冀的神情逐漸僵化,無語地笑了下,“仙尊講冷笑話的本事也挺爛。”
沈寂雲嗤鼻,轉眼間如一陣晨霧般消失。
少女望着消散的霧,原地轉過一圈,發現自己已經到了玄華宗山門前。整個山門呈現凹狀,經過打磨的象牙白巨石排出巨大的校場,逡巡一圈,玄華宗透出的皆是莊嚴古樸的氣氛。除卻上山的小路,四面八方皆是陡峭而起的數十丈台階,分别向周圍延伸至不同的修系。除此之外,便是段寞然頭頂拔地而起的石門。
段寞然擡頭眺望,石柱幾乎沒入雲間。其碑門之高,與凹地形成的強烈的對比,堪稱修真界“南天門”。段寞然暗道:就差兩個守門将了。
少女站在中央,四周迷眼的障霧漸次散去,延伸向上的觀台分為兩層。年輕的弟子在中層的觀台,最上方身為便是各峰的主理人及相關弟子。随着上圍觀的人越聚越多,熙熙攘攘的人堆裡發出窸窸窣窣的蚊語。
少女聽不清他們說了什麼,在衆人頭下來的視線中,她昂首直視正前方台階前立着素衣、谪仙風姿的沈寂雲。鶴發、霜鬓、長髯的仙者論資排輩自沈寂雲左右依次排開,高台之上,唯有黑發青衣白裳的她最為醒目。
沈寂雲老神在在,好似裝作與她不熟的模樣,連餘光也刻意錯開少女。
段寞然環顧四周,一一掃過觀台上的衆人,有些她尚且認識,但絕大多數已無印象。她不知曉當時拜入玄華宗是這般情形。
這場試煉一直到傍晚才會結束。而現在,距離試煉開始不過短短兩個多時辰。
周遭耳語越發清晰:“這麼短的時間就通過試煉,破了記錄!”“當年記師兄可是用三個時辰,這會兒不知道該躲在哪個牆角偷哭。”“你操什麼心,反正人家有徐景師弟陪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