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突變,遠在數裡外的黑雲被推着,如趕鴨子似的啪嗒啪嗒追來,暴雨如注。
“你可算醒了,快半個月了,吓得師兄我差點以為你要去給仙尊殉情呢!”徐景撐傘擋在段寞然的頭頂,說着,拍胸脯給自己順氣。
給沈寂雲殉情?荒謬!
段寞然不容許自己因那點憐憫,而原諒沈寂雲施加在她身上的暴行。
“我已經替沈寂雲尋回三魂七魄,假以時日便能蘇醒。這樣,我與她兩不相欠。”段寞然一手奪過徐景手中的傘,惡狠狠威脅:“别跟着我,我和她、和你們不是一路人。”
徐景還想挽留,但紀桑結擋在段寞然離去的背影前,示意他閉嘴。
段寞然眼下急需處理的,是天師府的輪回虛境的封印。随着沈寂雲的日漸恢複,留在那兒封印的靈力會盡數回歸沈寂雲,拖得越久,隐患越大。
暴雨“噼啪”敲打傘面,炮仗似的炸開。落地四分五裂的水花,濺濕到她的膝蓋上方。
段寞然想起沈寂雲心中一團亂麻,好似萬千心結纏繞,無從找到線頭。
至少兩不相欠。
段寞然如是安慰自己,加快腳程趕往天師府。
天師府整座山頭都炸了,險些夷為平地。不得竅門的人上去,隻能困在半路的迷障中,修者如是,遑論普通人。
段寞然“噗通”丢開傘,踩着雨水走入迷霧中。越是向前,越是難辨方向,甚至伸手不見五指,方向模糊到,連豆大的雨珠子竟也不知從何處打在身上。
戒指在指中散光,成了段寞然唯一可視的點。
要繼續深入,才能尋到陣眼的方位。
魏将離借陣法的縫隙穿梭于沈寂雲的回憶中,不加封印隻怕後患無窮。
迷霧潮濕,侵肌的陰冷自四方八方襲來。寒風一旋,劍刃冒出尖端,自後側方擊入段寞然的後頸,金光一閃,流星般繞半圈,劍刃相接,争聲長鳴。
“段姑娘果然守信。”濃霧中,一盞幽綠色出現,掌燈人既是舒易水,也是魏将離。
兜帽下露出半張臉,還是能見到舒易水的面容掙紮着浮出人面,血腥的、猙獰的、癫狂的……重重堆疊下,不堪入目。
“安分點!”這話不是對段寞然說的。
人面在他臉上緩緩蠕動,但隻要魏将離一說話,他們便像窩裡丢了炮仗受驚的蛇群,瘋狂的扭動起來,時不時爆發尖叫。
魏将離摁着臉,手伸進兜帽中,從上方拉出面具,覆蓋全臉,尖銳的人聲立刻褪去。
“這麼快就找到我,難怪沈寂雲會為你頭疼。”
段寞然的話可不是在褒獎,但架不住魏将離對沈寂雲幾乎瘋狂的癡迷,“這麼多年,仙尊果然忘不掉我!”
“想多了,”段寞然輕輕擦拭手中的囹圄劍,屈起手指一彈,争鳴不絕,“在她眼裡,蝼蟻是不配有存在感的。”
“蝼蟻喜歡吃肉,尤其是心頭肉。”提燈忽暗忽明,魏将離眸光浸着寒意,如毒蛇盯食般,随時準備跳上去,纏住段寞然的脖頸,淬入毒液,慢慢收緊她的脖頸,要她在痛苦和窒息中逐漸淪陷。
“多說無益,那便來戰!”一語畢,囹圄劍橫掃劍氣,蕩開滿地滿地落葉塵土,因渴戰而長鳴。
“早知道名門正派沒那麼好心,不過,隻要你來,就得留點什麼以作慰問。”魏将離旋腕一擲,提燈丢出去,滑行數寸穩穩着地,“師兄特意給你準備了一個禮物——一個你聽了肯定會為之興奮的秘密。”
提燈大亮,但能照見的範圍仍舊有限。
“你不是去過那個山洞麼?那個沈寂雲苦心隐藏的秘密,我猜你一定也不知道後來發生什麼了吧。”魏将離的神情藏在面具下,但從雙眼中發光的亢奮狀态來看,得意之情溢于言表,“她抱着你的屍體,一寸寸割斷你的皮肉,将你身上的血肉一點一點全部榨幹,後來又用盡各種方法為你塑造肉身。”
魏将離話語間噴薄出“哼哼”聲,更加眉飛色舞地說:“她失敗了。因為聽信我的話,親手把你推進閻王殿的。”
但段寞然毫無波動。
段寞然難得有耐心聽着,藏匿在背後的手已結出陣法,似有若無的魂絲探向魏将離,又繞入迷霧之中。
通過魏将離溯蹤,遠比她無頭蒼蠅到處亂撞來得更輕松。
“當初我冒險用術法将你蠱惑,帶入我的墓地,為了驗證那孤芳自賞的仙尊也有看走眼的時刻,我親手将你剖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