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開教學樓,胃口的灼痛感更明顯了,蘇缪臉色難看地按了下腹部,擡起的眼尾中有汗濕的痕迹,水淩淩的。
他頓了下,忽然擡手摸了一下耳垂。
耳墜少了一隻,應該是剛才不小心掉在哪了。蘇缪懶得回去找,隻把另一隻摘了下來。
弗西公學的排課并不固定,每個學生都有專業分析導師根據其能力、愛好、家族産業、個人意願等等要素進行針對性選課,專業課程占比不多,閑下來還可以去學騎射或極限運動等等。
充滿了人文關懷。
蘇缪今天的課都安排在上午和晚上,因此離下一節課還有段時間,他決定去校醫院拿點藥。
手機“叮”一聲響,蘇缪拿出來看了一眼,是不知道什麼時候加上的人,一個沒記住臉的貴族學生,殷切地詢問他下周的午夜舞會有沒有選好舞伴。
随手打開論壇,發現一溜都是在讨論這件事的帖子,而舞會的主題居然是駱殷的生日。
蘇缪第一反應是,那貨生日要到了?
第二反應,對了,他下周從國外回來。
才剛回來就搞這麼大陣仗,真不愧是這位F1的風格。
蘇缪已經到了校醫院的門前,古樸的暗灰色石牆上分布着虬結纏繞的藤蔓,他手指一劃,簡單回複道:“有。”
發完,沒再管短暫沉寂後驟然炸裂的論壇,進了校醫院。
他想起來駱殷的舞會一般都是會邀請全校學生的,特招生也不例外。白思筠今年剛轉學過來,想必還沒參加過,蘇缪打算這次帶他去看看。
校醫院的院長是個古闆的老學究,厚重毛躁的胡子上架着一副單片眼鏡,親自給蘇缪診斷。
蘇缪趴在桌上,臉枕着自己的手背,冷汗浸濕了他的額角,擡起眼時,綠色的眸子還帶着笑意:“我要死啦,爺爺。”
院長是醫學世家出身,從他爺爺的爺爺開始,就是在王室供職的醫師,蘇缪小時候免疫力差,三天兩頭生病,都是老院長親自去家裡治療的。
老院長想敲他,看見他忍痛的表情又心軟下來,轉而揪了下蘇缪腦後的小辮:“知道自己胃不好,還不注意飲食,你們年輕人成天就愛吃什麼冷的,生的,都是作的!”
蘇缪坐不直,隻能用眼神表示附和,乖的不行。
“既然知道自己胃不好,就随身備着止疼藥,早飯也要記得吃,别貪那一點多睡的時間不吃飯。”
老院長給他拿了藥,看他那副動都動不了的模樣,悄悄去給廚房打了通電話,叮囑殿下的夥食要多素少辣重清淡。
蘇缪并不知道自己往後的夥食被人動了手腳,強撐着和院長來了一個熱情的擁抱,接着回宿舍就睡了個昏天黑地,差點沒趕上晚上的課。
第二天,他踩着下課的點逮住白思筠,對他說:“下周駱殷的生日舞會,我帶你一起去吧?”
白思筠規規矩矩抱着專業書,因為剛下課,他還戴着副瓶底子一樣厚的近視眼鏡。和許淞臨純粹為了讓自己裝的更溫柔的平光鏡不同,白思筠因為生活在鄉下,夜裡經常打着便宜的手電寫作業,近視度數很深。
他骨架并不大,襯衫被洗的發白,看人的時候總是帶着怯怯的讨好,嘴巴習慣性輕抿着,顯得臉頰兩側的肉格外的軟。
長相是很讨人喜歡的那一挂,同樣也是容易招人嫉恨的類型。
隻見白思筠期期艾艾道:“昨天……許淞臨學長也邀請我了。”
蘇缪怔了一瞬。
他還沒來得及質問,白思筠瞥見他的表情,抖了一下,立刻撇清什麼似的解釋道:“但是我還沒答應他!”
許淞臨作為學生會長,在許多特招生心裡是白月光一般的人物。他貴為F4,卻意外地性格溫和,從不會憑借自己的身份或是職權去欺壓比他弱小的人,當特招生們遇到霸淩,他總是會及時出現并妥善地幫他們解決困難。
蘇缪冒出火氣:“怎麼一個兩個都和我搶,我要去揍他。”
白思筠憋了半晌,終于,在蘇缪轉身要走之前急急忙忙拉住他,似是下定了很大決心,磕磕巴巴道:
“你以後能别總是來找我了嗎……”
可他是一個特招生,無論是許淞臨,還是蘇缪,來自他們的邀請,白思筠完全不可能拒絕得了。
這句話一出,蘇缪笑容險些挂不住,表情僵在臉上。
他問:“你喜歡他?”
“不……”
蘇缪逼近一步:“那是怎麼了,有人威脅你?”
誰知他剛一靠近,白思筠就像摸了電門一樣,反應誇張地往後跳了一步,身體抖成一團篩子,帶着哭腔道:“别過來!”
就這麼讨厭他麼。
蘇缪心裡有點不是滋味,卻沒把他的拒絕太放在心上,迅速調整策略,恢複了一貫的遊刃有餘:“不管做誰的舞伴,你總不能穿着學院制服去吧?”
“走,”蘇缪說,“帶你去買幾件衣服。”
白思筠一呆,說:“可是學校規定不能随意出校。”
“有我在呢,打個申請的事。”蘇缪看他露出苦惱的神色,沒繃住笑了出來。
他平時總是懶懶的,大多是假笑或是嘲笑,很少有這樣放松的表情,此刻笑起來,明媚如旭陽初升,白思筠一時愣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