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走出校門,白思筠都好像沒反應過來似的,坐在後座自以為不明顯地一眼一眼瞅蘇缪。
他們一個坐在左側,一個坐在右側,離得很遠,中間再塞兩個人都綽綽有餘。也不知道在避誰的嫌。
蘇缪靠着車窗,調整了下姿勢,微側着頭。他出身王室,在穿衣打扮上可謂極盡張揚奢侈,朝向白思筠的那邊耳上挂了一枚碧綠的寶石耳墜,半遮半掩在金色發絲裡,和他的眼睛是同一個罕見的顔色。
車燈交錯映在他臉上,戀戀不舍地呼嘯而去。
停好車,前座的司機彎下腰打開車門,他視線很規矩,從不多嘴。白思筠先下了車,蘇缪拿起手機,給許淞臨打了個電話。
“你邀請他是什麼意思?”電話隻響了一聲就被接通了,蘇缪單刀直入問。
電話對面傳來一聲惡劣至極的輕笑:“他是誰?”
“少廢話。”
許淞臨眼睛微微彎着:“看你和閻旻煜互咬,我有點好奇嘛,别生氣。前兩天的拍賣會我新入了一條項鍊,送給你賠罪,好麼?”
紳士的手段,慢條斯理的試探。
這是一種宣戰。
蘇缪咬牙:“你對他感興趣?”
許淞臨毫不掩飾:“當然。”
蘇缪冷哼一聲:“他在你和我之間選擇了我。”
許淞臨輕笑了兩聲:“我承認,你的魅力确實比我大些。”
見蘇缪不吭聲,許淞臨頓了一下,收斂起自己調笑的語氣,嗓音微微幹澀,不動聲色地再次提起之前的問題:“你不會真的對他上心了吧?”
蘇缪忽然開口,他說:“安靜點。”
對面頃刻閉了嘴。
蘇缪的目光掃過街角,路口人很多,對方非常敏銳,在他察覺的那一刻就立馬隐蔽了自己,但蘇缪還是捕捉到了對方不加掩飾的陰毒視線。
“有人跟蹤我,”蘇缪語速飛快地說,“中央大街十字商圈,幫我查一下這個人。”
命令一樣的語氣。話音才落,許淞臨的手已經撥出了另一個電話:“你出校了?申請怎麼又沒送到我這裡。等等,你這次出去帶保镖了沒?”
蘇缪沒回答,許淞臨難得帶了一絲急促:“快回來,太危險了,你出校做什麼?”
蘇缪:“你管的有點多了。”
許淞臨感覺自己被氣笑了:“你從小到大惹了這麼多事,哪次不是我管的?”
辦公桌旁的學生會成員噤若寒蟬地看着許淞臨,大氣也不敢出,片刻後,所有人都聽見電話對面的人輕描淡寫說了句“約會”,語氣十分冷酷,然後就挂斷了電話。
而自家素來溫柔的會長長久地注視着熄屏的手機,煩悶的表情中……成員驚恐地判斷着,似乎摻雜了一點焦躁。
那是對什麼東西即将脫離掌控的強烈不安。
蘇缪慢悠悠跟上白思筠。本來他要買衣服時,新的衣服會統一由專人送到他的寝室,但太久沒有出過學校,他也想借着這次的機會散散心。
如果沒人打擾的話。
蘇缪的眼神冷起來,櫃台小姐将最新款的定制拿出來時,蘇缪對她說:“我們差不多高,按我以前的習慣來就好。”
白思筠從沒見過這種陣仗,他看起來要被這裡華貴的裝修閃瞎了眼,櫃台小姐非常有眼色,給他細心介紹着每一種衣服的選擇。白思筠拿起一件衣服的标簽時,差點被上面的天文數字吓到暈厥過去,整個人紅成了一顆蘋果。
然而這幅沒見過世面的樣子卻依然非常可愛,被拉着試衣服時,好幾個櫃員圍着他毫不吝啬地誇獎,差點沒把人誇到天花闆上去。
蘇缪靠着門框看着他們折騰,隻是輕輕地笑。白思筠紅着臉,覺得這些昂貴的衣服穿到自己身上,和給乞丐穿龍袍沒有什麼區别。
但他看着蘇缪時,卻突然想再精緻的衣服,也配不上這人的漂亮。
他好像天生就該這麼好看,穿好看的衣服,戴好看的飾品,像一件高高在上的精美瓷器,高貴而易碎。而白思筠想為他趕走每一隻可能會打破這份美好的貓。
白思筠穿好衣服心驚膽戰地等待他的評價,蘇缪卻顯得有些心不在焉。
他在回憶剛剛甫一露面就縮回去的跟蹤者,思索來人可能是誰。
記者?私人偵探?家裡的政敵?還是看不慣他的某股勢力?
夏季天氣陰晴無常,剛剛還萬裡無雲的晴朗天空,轉瞬就有烏雲黑沉沉地壓了下來,蘇缪的腳下拖出了一條長長的潮濕的影子。
機械手表摘了下來,在他手裡扣着輕輕把玩,耳墜随着角度的微妙變動輕輕搖晃。
白思筠去試下一件衣服了。沉悶的雨點越來越近。
蘇缪猛地轉頭。
一雙手搭在他的肩膀,猶帶笑意的嗓音響在與他轉向相反方向的耳畔:“逮到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