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時,天色已晚。
嬴政換過一身常服,讓玄龍帶他穿過去。
白光之後還是刺眼光芒,他一時沒适應過來,擡起袖子遮擋,腳步微有趔趄。
此時,趙聞枭剛尋到竹子的蹤迹,順着河流搬了家,正蹲在空地上用秦劍劈砍陰幹的竹子,準備制作弩機。
旁邊,昨日用竹篾新編織的竹筐内,放着她大清早采摘來,洗幹淨,還放上兩朵野菊花點綴的野果。
即便是在荒無人煙的曠野,可有陽光從樹葉縫隙灑落,将果皮照得格外鮮亮,折射出點點雪白水光,也令人看着心裡舒爽。
但是——
野果被天降的嬴政,一、腳、踩、扁、了。
趙聞枭丢下秦劍,撈起手邊的竹枝,把人撲倒在草地上,用冰涼、尖銳的一頭壓住他咽喉,咬牙切齒:“秦、文、正!你最好給我個合理的理由。”
不然,他死定了。
嬴政感覺到一絲危險,眼眸先浮上陰鸷,眼睑擡起,一眯。
看清眼前是誰,他才斂起自己眼底的狠戾。
他理直氣壯:“沒看見。我幹什麼了?”
值得她這麼生氣。
趙聞枭陰陽怪氣學他說話:“沒看見~~”語氣一轉,沉下去,手上的力度也加重,“沒看見就可以當什麼也沒發生嗎?賠我果子!”
脖頸一痛。
嬴政咬牙忍住痛叫,哼一聲:“不就是幾枚果子,明日賠你一筐就是了。”
有什麼可大動幹戈的。
她瞬間收起竹枝,松開踩着他手臂的腳,給他拍了拍袖子上的灰,拉了他一把:“好說好說。兩筐也不是不可以。”
最好順便送她幾個罐罐,好釀點兒東西,準備冬日存糧。
嬴政:“……”
他嫌棄躲開她綠油油的手,自己拂去草屑灰塵,掃過地上的竹管:“你這是做什麼?”
“我做什麼都正常,畢竟這地方什麼也沒有,動物糞便都不多一坨。”趙聞枭坐回石頭上,拿起秦劍,重新砍竹子,“倒是你,沒事兒跑過來做什麼?”
不是想要伺機報仇吧?
她警惕看他。
聽到“糞便”一詞,嬴政嘴角牽動,掃過油光閃閃的秦劍,他額角青筋又是狠狠一抽,跟自己說了三百遍“不要生氣,這趟是為求才而來,不能和一個稚子幼童一般見識”。
他深呼吸一口氣,自己鋪開自帶的竹席,端正跽坐。
自商君立法至他這一代,大秦路上棄灰都不多,他着實看不慣那些髒污的東西。①
趙聞枭掃過竹席:“……”
真是瞎講究。
她将手肘撐在膝蓋上,給竹管鑽洞。
擡頭的嬴政,一眼就看見她雙腳大開,頭顱幾乎要貼到草上的詭異動作。
“……”
真是粗俗無禮。
忍。
人才嘛,有些怪癖也情有可原。
求才須得誠心,還要耐得住性子。
嬴政給自己做心理建設的時候,趙聞枭将鑽了孔洞的兩根竹管拿起來,比劃了一下,用尖石在上面比劃,刻出嵌套的位置,再用秦劍慢慢剔除。
剛低頭,就有一把小巧的刀遞她跟前:“用這個罷。”
小刀底下的手掌,張開幾乎有她的臉大,且根根手指粗壯有力,營養良好得令人嫉妒。
趙聞枭用一根手指推回去:“先說條件,再說換不換。”
萬一她不感興趣,那就不用了。
“不必。”嬴政露出兩分傲然,“區區一把小刀,還不需要你用什麼來換。”
趙聞枭的手指瞬間爬上去,一把抓走:“那就謝了。”
手掌瞬間空蕩蕩的嬴政:“……”
她到底像誰!
怎麼這麼沒皮沒臉的。
有了小刀,趙聞枭幹活更快了,沒多久就把幾根竹管駁接上,拉上美洲獅的筋,牽連上扳機,做好簡單機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