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秋桂低頭盤算起來,臉上已經有些意動了。
饒春妞再添了一把火,“而且胡家那邊說了,要是相看得好,願意在聘銀裡再加兩貫錢,那可就是十二貫了!您不是想繼續送小六去私塾讀書嗎,還有興武,也到年紀成親了,桃雨如今肚子裡也懷着,過幾個月生下咱們饒家的重孫,哪裡不需要花錢?有了胡家的聘禮錢,您做什麼不行?”
方桃雨在旁邊聽着也忍不住心動,那可是十二貫錢!尋常農家一年能攢下四五貫錢就算是日子不錯了,要是能拿到那些錢,到時候她坐月子也能吃些油葷把身子養好。
“可是,上回你過來說這親事,四丫頭就不願意——”
饒春妞聽出她娘的意思,無外乎擔心饒絮反抗而已。
“娘,你和爹可是四丫頭的長輩,自古以來這親事都是長輩決斷的,哪有小輩說話的份兒,就算她再鬧,到時候親事定下來也隻能認命嫁過去,翻不出天來。”
方桃雨也顧不得手裡的雞蛋,她端着碗和饒春妞對視一眼,彼此都看清楚眼底那點貪心,忙不疊的幫腔道:“奶,四妹妹如今想來是沒見過胡家人,心裡才有抵觸,不如先讓他們見上一面,說不得互相就看對眼了,那時候估摸不用我們說話四妹妹就自個兒願意了。”
饒絮在外面聽着她們那些打算,半天也沒聽見她奶再說話的聲音,就知道她必然是答應了。
她也不覺得意外,從饒春妞一開始回來說起這門親事,她就沒想過饒家人不同意的可能性,能用她換來十貫錢或者十二貫,在他們看來已經是求都求不到的高價了。
她抱着那盆衣服站到腿都有些僵硬,聽見裡面再次傳來說話走動的聲音才恍然回神,快步走到院牆拐角遮住身形,看着饒春妞從門口出來匆匆離開。
秋風吹過,臉上涼冰冰的。饒絮摸了摸臉頰,才不知道何時掉了眼淚,她随意擦了兩把,抿了抿唇,直到院裡又傳來劉秋桂的唠叨聲才動了動腳走進去。
按部就班的晾衣服,然後燒火做飯洗碗煮豬食喂雞鴨,面對劉秋桂的埋怨充耳不聞,對方桃雨等人偶爾煽風點火的行為也隻冷冷看一眼,饒絮面對他們更加冷漠疏離,和誰都說不上兩句話,當然也無話可說。
直到第二日看見李香柳她才輕輕露了點笑意,将自己在山坡上摘的野果子遞過去,果子是紅色的,吃起來很甜汁水也很多,就是不知道叫什麼名字,算是村裡小孩不花錢的零食。
饒絮早上出門去山上撿柴火,發現了幾株還沒被小孩子摘完,她索性一股腦全摘了,左右留在那裡過兩天也都得壞,但數量也不多,就二十來個。
李香柳笑眯眯放在腰間荷包裡,又挽着她手臂朝自己家走去,“我爹昨兒去了一趟上河村,讓我來找你過去。”
李三叔坐在院子裡修凳子,村裡都是這樣,凡是有什麼東西壞了,能修的就自己修,實在修不了的再找匠人來,他看見饒絮過來,朝着屋裡喊了聲,“孩他娘,絮娘來了,倒碗茶來。”
一邊說着他一邊丢下手裡東西起身,“進屋裡坐。”
饒絮看着他臉上微微凝重的神色,心也有些沉,輕诶了聲,剛走進屋裡就看見香柳娘田嬸提壺倒茶,她急忙攔了攔,“嬸子,我又不是什麼客,您忙您的去,不用招呼我。”
田桂花從前和饒絮她娘馮竹感情好,兩人還差點定了娃娃親,雖然最後沒成但也把饒絮當做自家閨女看待,否則李三叔這幾年也不能一直幫襯她。
“得,那你坐着,一會兒就在嬸家吃飯。”田桂花笑了笑,又看向外面的李三叔,“你那個破凳子什麼時候修不行,非趕着這時候弄,還不快來和絮娘說說那胡家怎麼回事!”
“知道了知道了,我洗把手就來,你這婆娘脾氣怎麼還是這麼急!”
田桂花嘿了聲,沖出去就要擰李三叔耳朵。
李香柳看着這場景對饒絮吐了吐舌頭,擠眉弄眼的,饒絮也眉眼彎彎的跟着笑,這幾日的壞心情幾乎一掃而空。
過了半晌李三叔進來坐下,開口就道:“我昨天找上河村的人打聽了下,胡家家境的确不錯,但胡老大這人有問題,這門親事不能答應。”
饒絮對此早有預料,但凡沒有問題,真是門好親,是輪不到她的。
是而聽了這話她也沒露出什麼表情來,手指搭在木桌邊緣摁了摁,看着略微發白的指尖,從容自若道:“什麼問題,三叔打聽到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