舊屋頂上都是稀稀疏疏的茅草,有的地方甚至連茅草也無,直接能看到屋内情形,遊滿住了三四日才終于騰出空,特地将趕集那天買的其中一條肉割了一半送去村長家,借着道歉的名義和他家借了牛車來找陳家莊的泥瓦匠,準備拖兩車瓦片回去鋪屋頂。
他粗略估摸了下,也沒敢獅子大開口,先要了五百張瓦片,花了一貫多,舊屋那邊攏共三間屋子,他暫時隻用了正房和廚房,先緊着這兩間來就是。
瓦匠叫來兩個兒子一起搬瓦片,瓦匠婆娘倒了碗水給遊滿,也跟着上前搭把手順便說些閑話。
“我聽隔壁家的說胡家那邊要給他大兒子說親了?”
瓦匠直起腰抹了下額頭汗水,登時留下三條灰指印,“那是人家的事,你說這些幹什麼?要是沒事做就去看看爐子裡的火夠不夠,别耽誤了這一窖泥瓦。”
瓦匠婆娘沒好氣地瞪了眼自家這個糟老頭子,也就她脾氣好才能受得了這種爛脾氣,“胡老大那種人,要是真成了親不是害人家姑娘嗎?也不知道誰家那麼倒黴,真信了媒婆的鬼話。”
她埋怨絮叨了兩句,見兩個兒子并老頭子都沒搭理自己,也覺得沒意思,擦了擦手上身上的灰塵就轉身去後院看爐火了。
遊滿喝水喝到一半,陡然覺得胡家這名字似乎有點耳熟,但他也沒多想,這附近幾個村子裡姓胡的沒有十家也有八家,他離開幾年剛回來各處都不熟悉,說不定是之前遇見過。
兩刻鐘後,他清點好牛車上的瓦片,付銀子的時候不經意的問道:“範老伯,方才嬸子說的胡家,是哪個胡家?”
範老頭數着銅闆,頭也沒擡,“還有哪個胡家,隔壁上河村的。沒問題,一貫五百文,您慢走,要是還需要瓦片随時過來,我家還多着。”
遊滿點了點頭,上前輕拍了拍老黃牛,一人一牛慢慢離開陳家莊,他在路邊折了根樹枝,有一搭沒一搭的落在老黃牛身上,直到看見雲山村時,才猛然想起來。
胡家,那不就是饒家要給饒二叔閨女說的親事嗎?
饒絮在河邊洗好一盆衣服,剛準備回去就看見她姑的身影,她微微皺眉,也沒聲張,抱着衣服慢慢跟在後面。
“娘,絮娘呢?”饒春妞将提着的點心放在桌上,左右看了看,隻見她娘坐在院子裡切豬食,方桃雨捧着肚子在一邊小口小口地吃着荷包蛋。
“去河邊洗衣服了,你今天過來做什麼,家裡不忙?”
饒春妞拿了個木凳坐在劉秋桂身邊,“這不是有喜事嗎?”她下巴朝着那包點心擡了擡,“胡家那邊很滿意絮娘,托我帶了點心過來,想問問什麼時候能互相見一見,聽說這還是在縣城買的,花了二錢銀子,鎮上都沒有。”
“啥?”劉秋桂在衣服上擦了擦手,吃驚地看着那包點心,用幹淨的油紙包着還系了兩根紅帶子,看着不過巴掌大小的東西,“就這,要兩百文?”
一旁的方桃雨也震驚地看過去,連手裡端着的荷包蛋都覺得沒滋味起來,雞蛋再好吃再有營養,也不是什麼稀罕物,更不值兩百文。
“可不是嗎?”饒春妞一臉得意,“胡家有錢着呢,出手也大方,四個兄弟都是壯勞力,每天都能掙個幾百文,就是老大還沒成親,底下三個也都沒着落,個個都盼着趕緊說親事好媳婦孩子熱炕頭。”
劉秋桂伸出去摸點心的手停住,她雖然不看重饒絮,恨不得趕緊把人掃地出門,但再怎麼樣那也是老二唯一的骨血,她心裡總還是盼着點好的。
“那胡老大多大年紀了?”她期期艾艾的道。
饒春妞不着痕迹地看了她娘一眼,“二十四歲,雖說年紀和絮娘比起來是大了點,但年紀大的才會疼人,小年輕沒輕沒重也不知道珍惜,娘你說是不是?”
“哎喲,”劉秋桂掰着手指,“那不是比四丫頭大了整整八歲?你既然說他家有錢,出手也大方,怎麼二十四了還沒說到媳婦?”
饒春妞一噎,揚起的眉也落下來,唉聲歎氣的道:“那不是運道不好嗎?之前胡老大成過一回親,但過門還不到三個月,他媳婦就不守婦道跟着情郎跑了,在我們村子裡鬧得沸沸揚揚。那之後他還說過兩回親,但每次都沒成,一直耽擱到現在。”
劉秋桂聞言遲疑起來,兩隻手抓着衣襟搓了搓,也不去摸桌上的點心了,轉身回到切豬食的木盆前坐下。
饒春妞看着她娘猶豫糾結的神色,心裡有些着急,胡家可說了,要是能說成這門親事,就給她一貫錢當做謝禮。而且她娘之前虧待四丫頭的時候怎麼不見心軟,這時候倒是好心起來了。
“娘,你想想,我二哥二嫂去得早,四丫頭是個命苦的,如今給她說一門好親事不是正好嗎?胡家老大雖說年齡大了些,但要不是他運道不好還說不上呢,胡家的條件在村裡可是上等了,他們家壯勞力多,日後四丫頭進了門,也不用下地做工,就每日在家做做飯洗洗衣服,多輕省的活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