饒絮對他的話有些吃驚,她一開始的打算是翻了年再細細讨論,那時她和遊滿想必相處也漸漸多了起來,也能從其中窺探到幾分他的秉性人品,而且也有足夠的時間準備和思考,不論最後究竟是要成親還是兩人中有人要反悔,都留有了一定的餘地,不至于因為太過匆忙而産生疏漏。
她張了張嘴想要拒絕,說出口的話卻陡然轉了個彎,“你等我想想,三天之後告訴你,可以嗎?”
遊滿本來做好了她拒絕的準備,也并不會覺得失落難受,他是男人自然膽子大什麼都不怕,縱使成親和離他也吃不了什麼虧,但姑娘家不同,尤其饒絮家中又無父母撐腰,對他不信任才是正常。
因此乍然聽見這話,他先是怔住,繼而欣喜若狂,甚至都說不出一句囫囵話來,隻好一個勁兒地點頭。
饒絮好笑,“你就隻想和我說這個,沒别的了嗎?”
遊滿支吾了聲,也不知是想到了什麼,眼神也跟着飄忽了下。
“我打算過了年就去找個正經營生,家裡隻有三畝地,隻是勉強夠吃,一年到頭也沒多少盈餘,而且我飯量又大,到時候怕是連點糧食都攢不下來。”
“怎麼突然和我說這個?”饒絮看着他,分明是人高馬大的一個漢子,在村子裡還有個六親不認的兇悍名聲,這會兒卻像伍嬸家那個小兒子,耷拉着眉眼,還有些可憐兮兮。
遊滿嘴巴磕絆了下,眼睛卻緊緊盯着她,“想和你說,讓你安心。”
他服役時同帳篷有成了親的漢子,夜間閑聊說起夫妻相處來頭頭是道,遊滿雖然對這些沒多大興趣,但久而久之也聽進去一些東西,比如要讓媳婦拿着家裡的銀錢日子才好過,但男人也不能沒一點私房錢;再比如要做什麼都得夫妻商量着來,不能獨斷專行,也不能做甩手掌櫃,要有個正經事情做,更不能讓婆媳常待在一處,容易引發矛盾。
自打明白對饒絮起了心思後,遊滿就私底下想過很多回:他定然不是那種沒良心的混蛋,家裡的銀錢也好事情也好,都需得過問饒絮等她應允之後才能做;也不用擔心什麼婆媳矛盾,他親娘早就沒了,至于楊翠芹他自己都不當回事,更不需要饒絮把她當回事。
種種情況細算下來,他雖然無人幫襯也沒多少銀錢,但好歹也不是一無是處,勉強有一二拿得出手的地方,所以他才敢大剌剌對着饒絮剖白心意。
饒絮此時也說不清道不明心中的滋味,隻是看着遊滿的目光下意識轉了眼,複而又轉回去。
“我知道了。”饒絮說完,又覺得這話太過空洞想要添補,然而兩人之間又還沒到能事事說明的地步,她停頓了幾息,欲言又止。
遊滿瞥見她臉上神色,又掃了眼周圍,雖說眼下還沒人察覺他們,但保不住有人突然出現。
“你剛才是來找三妹的吧,時辰不早了,我也要回去了。”
饒絮松了一口氣,點點頭也沒多話,轉身朝着李三叔家過去。
遊滿在原地看着人進了院,又見李香柳關了門,才按着田嬸給的消息出村往鎮上去。
雲山村裡本有個姓朱的媒婆,家裡男人不中用掙不到幾口糧食,為了養活家裡幾個孩子,朱媒婆從年輕時候就做起這個行當了,村裡好幾家親事都是她說成的,就是口碑一般,說親能把黑的說成白的,坑了好幾家的姑娘,但勝在價錢不貴,所以偶爾有那種互相看對眼但銀錢不夠的,就請她上門說一說,既全了禮數也不費錢。
朱媒婆對于遊滿來說是不錯的選擇,媒人錢不貴還能用米面肉雞蛋這些東西抵,而且都在一個村子裡,她坑誰也不敢坑遊滿這個對親爹動刀子的人。
但遊滿聽了之後立馬就拒絕了,非得找個口碑好的,媒人錢不是問題。
田嬸聽見的時候還有些吃驚,遊滿回來不過幾個月就預備着說親,也不知是看上了哪家姑娘,她還想着探探消息把把關,但遊滿的嘴像個釘死的葫蘆,半個字也不肯吐,她隻好把附近幾個村子的媒人都說了一遍,讓他自己決定。
“絮娘來了?”李三叔坐在院子裡編蓑衣,瞧見饒絮時打了聲招呼,“進去坐,剛巧老二前兩天在鎮上買了零嘴回來,讓香柳給你拿。”
李香柳挽着饒絮胳膊對着她爹哼了聲,“還要爹你說,我早就給阿絮留好了。”
饒絮今日過來自然不是為了那點零嘴,她坐在李三叔旁邊,拿起夏日曬幹的龍須草揉搓幾遍後遞過去,李香柳見狀索性跑去屋内将她攢着的點心取出來,攤在院子裡的木桌上。
李盛也習慣了饒絮每回過來總要幫忙做事的行為,他伸手接過後問道:“饒家最近沒打你主意了吧?”
李香柳擡手就喂了饒絮一塊點心,饒絮被塞了滿嘴,鼓着臉瞪她,李香柳笑嘻嘻的也給自己塞了個,“是不是很好吃,三十文才七八塊呢,我分到了兩塊,又用刀切細了,否則可等不到你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