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來的兩天,饒絮始終在考慮這件事,她很難去拒絕遊滿的提議,這是能讓她盡快離開饒家的方法,但她也很難完全信任遊滿,成婚不是一件簡單的事情,那是比她和饒家更加親密的關系。
她能憑借婚事離開饒家,卻很難再次用同樣的方法離開。
大抵是遊滿也能猜到她心中憂慮,所以這兩天并沒有出現在她面前,而是默默想了其他法子。
饒絮背着滿筐豬草從河岸邊走過,她手裡捏着根茅草,有一搭沒一搭的甩在路邊草叢裡,偶爾也能帶起幾根幹枯的葉子來。
“李大哥——”
饒絮猛然聽見熟悉的嬌俏聲音,她下意識的順着來源看去,就見饒荷和一名男子站在不遠處的大樹底下。
那男子長身玉立,穿着一身青色長衫,頭發用木簪束起,低頭垂眸時瀉出幾分溫和,即使隻是背影也顯出幾分風流潇灑的意味來。
饒絮不知道該怎麼去形容這人給她的感覺,隻好一言以概之,那大抵就是村裡老人說的書生氣吧。
她悄悄往旁邊挪了幾步,利用草叢和樹幹遮擋住身形,隐隐約約還能聽見從那邊傳過來的幾句零星話語。
“李大哥,我,我家裡人在幫我說親了。”饒荷咬着唇,臉蛋紅彤彤的,比夕陽餘晖更甚,手狠攥着衣角,既害羞又緊張的開口。
李懷澤有些不明所以,他所在的學堂先生這兩天受了涼身體不舒服,所以便給學生放了兩天假,他剛回來沒多久,一捆柴都還沒撿回去就被饒家這位姑娘給看見了,簡單打了招呼就見人含羞帶怯的提到了婚事。
他不着痕迹的往後退了兩步,又仔細打量了他們之間的距離,确保不會引人誤會後才微微松了口氣。
“饒姑娘,你家裡人幫你說親是好事,告訴我是有什麼事想要幫忙嗎?”
他略微琢磨了下,難道對方說親的人是他同窗好友,想通過他打聽打聽消息?可近來也不曾聽見誰提起過家裡事啊。
饒荷神色一滞,臉色變得難看起來,她看着李懷澤激動的往前走了兩步,但随之而來的就是對方毫不遲疑的後退。
“李大哥,你,”她嘴唇動了動,似乎有些難以啟齒,眸光觸及到李懷澤不解的眼神後,又仿佛下定了某種決心,一跺腳低下了頭,“你不喜歡我嗎?”
李懷澤大驚失色,慌張的手都不知道應該往哪裡放,不住往後退的同時結結巴巴的解釋:“饒姑娘,你這話是什麼意思,我應該沒對你說過什麼讓人誤會的話吧?而且,而且這幾年我們都沒見過幾次,就算有交集,那也是小時候了。”
李懷澤絞盡腦汁去想這幾年他究竟和對方什麼時候有過接觸,亦或者怎麼會給她這種錯覺?
然而翻遍了記憶也沒扒拉出半點關系來,他以前還小的時候,是挺喜歡和村裡孩子一起打鬧玩耍的,但那都是十二歲以前的事情了,而且饒荷小他六歲,他和其他孩子瘋玩的時候,對方估計也就才能走路的年紀啊。
不遠處的饒絮也驚訝地捂住嘴,她沒聽見饒荷具體說了什麼,然而隻看李懷澤的反應和恰巧飄過來的幾句話也能猜到一些。
她倒不覺得饒荷欽慕李懷澤有什麼問題,都知道士農工商,讀書人就是第一等的好選擇,而且聽村裡嬸子們說李懷澤讀書很厲害,如今已經是童生了,學堂先生還說明年就能去考秀才。
故而村裡看上李懷澤的不止一家,隻是他娘陶嬸子嘴巴緊不松口,所以親事才一直沒定。之前李香柳擔憂饒絮的時候也提起過李懷澤,隻是饒絮和對方素來沒什麼交集,也多少知道點陶嬸的想法,所以從沒打過這方面的主意。
饒絮驚訝的是饒荷居然這麼沉得住氣,也不知道她是什麼時候看上李懷澤的,平日裡在家一點風聲都沒露出來;而且膽子也不小,敢把人直接攔住說話。
等她回過神再去注意兩人的時候,就見饒荷已經沒了影子,李懷澤也摸了摸頭撿起地上散亂的一捆柴走遠了。
饒絮松了一口氣,剛要從草叢裡走出去就被人突然喊住,她吓了一跳,瞳孔緊縮,慌不擇路的向後退了兩步,直到背簍抵上樹幹退無可退,才瞪大了眼睛看過去。
“我吓到你了?”遊滿也有些驚訝,沒料到她會是這種反應,神色愧疚地低下頭,“我不是故意的,就是剛巧路過看見你了。”
饒絮拍了拍胸口,臉色不由自主的放松,“不是,和你沒關系,隻是我剛好遇到了一些事,所以想多了。”
怪不得老人都說不能做虧心事,她剛偷聽了别人講話,就被“現世報”吓着了。
遊滿來得湊巧,又因為位置的緣故,沒瞧見李懷澤和饒荷二人,對于饒絮的解釋他點了點頭,見她沒有繼續說下去的意思也不探究到底,而是從胸口取出來一張紙遞給她。
紙上寫了字,饒絮翻來覆去看了好幾眼,又看向對面的遊滿。
“這是什麼?上面寫的什麼?”
“田契。”遊滿說完頓了下,“就是我分家時候得的三畝田,我這兩天去官府改成了你的名字。”
薄薄的一張紙登時好像有了千斤重。
饒絮張了張嘴,一個字也沒能蹦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