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黃的燈光照在二人臉上,山林裡空寂無聲,唯有房間内兩道呼吸聲清晰在耳,饒絮低頭不語,遊滿則是先去廚房端了熱水來給她擦臉洗腳,又自個兒蹲在廚房洗了臉腳,戳了戳爐竈添了幾根柴,好溫着鍋裡的水。
他進屋後瞧見饒絮端坐在床沿低着眉不知在想什麼,挽好的發髻散落在肩邊,一時也有些不自在,腳下的步子都下意識放緩了,他想了想從外間取來一個舊竹簍擱在床邊矮桌上。
饒絮擡頭一瞥,瞧見幾塊碎布下面蓋着的銅子。
“這是今天收的禮錢,你點點。”他一面說話一面轉身去櫃子裡摸出個布包擱在矮桌,“還有這些,是家裡僅剩的幾文錢,你也收着。”
饒絮啊了聲,沒料到遊滿如此行事,雖說村裡大多數人成婚後都是媳婦管家管錢,但那也得過上一段時日互相了解後才能撒手,哪有像他這樣頭一天晚上就全交托了的。
屋裡就一盞油燈,遊滿從窗戶下拿過來,見饒絮不動,臉上還有些猶豫,也下意識縮了縮腳步。
“是有哪裡不對嗎?”
饒絮搖頭,揭開那幾塊碎布,捧出幾十個銅子,“沒事,我們一起來數吧,我不大會算數。”
鄉下人赴宴吃酒席,關系親近的給個十來二十文,關系一般的給個七八文也就是了,他們這場喜筵也沒請太多人,細算下來攏共就十家:村長家、李三叔家、陶嬸、伍嬸、黃雁嬸子、石大叔、嶽大伯、大山叔,還有李三叔的兩個兄弟家。
李家幾位叔公給面子過來,自然是不需再給禮錢的,村長和莊嬸方方面面都照顧他們,他家的兒媳婦又在廚房幫忙,又花工夫找劉秋桂要了饒絮的嫁妝銀過來,也免了禮;李三叔和田嬸子也是如此,萬沒有收禮錢的道理;陶嬸子也一大早就忙活起來,且她家孤兒寡母還有個李懷澤讀書要花錢,遊滿索性也省了。
“六十文。”饒絮将十個銅子分作一堆,總共數出來六堆。
“還有這裡。”遊滿把布包推過去,又有些不好意思,“前面大手大腳花完了,所以沒剩多少。”
饒絮手指搭上布包卻不急着數錢,先問他:“辦這場喜筵,你買了多少東西花了多少錢?”
“買了四十斤豬肉,因為要得多也不挑,所以算的十三文一斤;六隻母雞,十文一斤,每隻大約五斤;還有三隻鴨十條魚,六十個雞蛋,七八十斤蔬菜,三斤酒水,七十斤糙米,還有三十斤白米,應該是三貫錢左右。”
遊滿也沒細算這筆賬,他買東西的時候覺得這也不夠那也不行,若是席面差了他倒是無所謂臉面,但不能讓饒絮剛嫁給他就受這種委屈,所以銅子流水似的從指縫裡出去。
饒絮不識字,但托了這幾年在鎮上賣菜的緣故,數銅子算幾筆簡單的賬目倒還成:豬肉花了五百二十文,雞鴨四百八十文,雞蛋一文一個共六十文,魚要二百八十文,蔬菜二百四十文,酒水四百五十文,再加上糙米三百五十文,白米三十斤需三百文。
一共花去了兩貫六百四十文。
當初遊滿去饒家下聘,提的母雞糖塊幹果,差不多也是四錢銀子,這就已經出去三貫了。
她揭開布包,見裡面也是一堆銅子,連根繩都沒有,她微不可見的一笑,又伸手去數了數。
“這裡還有,一、二、三……兩貫五百五十二文錢!”饒絮有些許吃驚,眼一瞥又瞧見堆在一邊的幾十文禮金,她撥進來做一堆,“加起來就是兩貫六百一十二文。”
遊滿坐在旁邊,雙眼舍不得眨似的看着她,聽數錢算賬的同時還不忘倒碗熱水遞過去,聽見這個數目的時候他也有些驚訝,回來時他身上帶了十四貫錢,雜七雜八花去幾貫用來吃喝,又除去五貫的聘銀,新買的臉盆帕子等雜物,算來花在喜筵上的約才三貫。
這些數目在村裡已經算是少的,大抵還是因為他們請的客少,攏共不過十幾桌,消耗的肉蔬也就不多,若是請的客人多些他準備的豬肉糧食根本不夠;再就是他當初提親的聘禮也簡薄,豬肉根本沒有,一隻雞兩條魚幾包幹果點心就上門了。
饒絮數着銅子繃緊的心弦也慢慢松了下來,她原本想着遊滿操辦婚事怕是銀錢都耗費幹淨了,而她手裡握着五貫的聘銀和兩貫她爹留下來的嫁妝銀,腰包還算鼓,剛好能拿來負擔家用。
數完銅子時辰不早,遊滿輕輕咳嗽了聲,饒絮也當即反應過來,卸去脂粉的臉頰瞬間遍布紅暈,手腳無措。
遊滿熄了油燈,摸索着坐到饒絮身邊,手都不敢往旁邊伸。
他也是個愣頭青,沒見識沒經驗,唯一知道的還是在軍營時那些同帳篷戰友閑來時吹噓的葷話,什麼媳婦孩子熱炕頭,洞房時如何如何奮勇。但那時遊滿沒想過成婚,也想不到他會有這麼一日,他一心努力訓練好活着回來找遊家人算賬,經常話沒聽半截就累得睡過去了。
所幸還有本能作祟,又借着零星的酒意,屋内兩聲呼吸漸漸急促粗重起來,饒絮喉嚨裡不可抑制的驚呼聲也被她擡手捂住,然而下一瞬手就被遊滿捉住撥到枕邊,臉頰、脖頸和鎖骨處遍布他灼熱的氣息。
她吞咽了下,下意識地偏頭看向床榻内側,卻剛好給遊滿留下作亂的餘地。
衣裙件件被丢落在地上,饒絮恍惚又慌張,嘴裡洩露出點點嗚咽,隻知道跟随者遊滿的動作去承受,手腳和皮肉好似都不是自己的使不出半點力氣,箍在腰間的手臂卻又如鐵桶牢牢的把她鎖在方寸之間,後背是綿軟的床榻,身前是寬闊結實的胸膛。
床帳裡暧昧和燥熱蔓延,她腦子裡混沌說不出隻言片語,手臂無力地攀附上對方肩膀,隻記得遊滿一聲比一聲粗重的呼吸落在耳邊,還有他叫着“阿絮”的喑啞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