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熱鬧的莫雙還想說什麼,卻被焦心焦肺的關氏攔下,她們的矛盾自個兒往外頭鬧去,誰都别想在她兒子的喜筵上吵嘴折騰。
她身邊一個李家的婦人也低聲勸道:“這可不是小事,而且饒絮她——”婦人囫囵了一句,“傳出去也不好聽,要是讓朱家那邊知道了,還不定有什麼說辭呢。這樣吧,我叫兩個小子趕緊去附近村裡或是鎮上找找,看有沒有廚藝出衆的,好歹請來救個急。”
關氏勉強沉住氣看了眼饒絮,見她臉上毫無膽怯忐忑之色,被衆人盯着也沒退後半步,反而俏生生波瀾不驚的站在那裡看過來。
她不由得想起之前聽過的那些話,說饒絮沒親緣又陰沉,長相為人沒一件拿得出手,心裡不免也有些忐忑,畢竟是她兒子的大喜之日,若是真因着那些玄之又玄的東西給影響了,她就算後悔也來不及。
李家婦人見她猶豫遲疑沒個成算,對面饒絮又還看着,耽擱久了面上都不好看,便打算圓個場。
“絮丫頭,不是伯母信不過你,實在是今日不同于平常時候,是萬萬不能有疏忽的,所以……”
“嫂子!”關氏冷不丁的開口,她定定看着饒絮瞬息,突然笑了笑,“絮丫頭,你既然都這麼說了,那伯母也信你一回,你且看看菜色有什麼是拿手的,做出來我們嘗嘗,若是果真好,伯母定當有大謝!”
關氏的嫂子杜氏聞言當即便有些不解,她張了張嘴,到底沒好在大庭廣衆之下駁關氏的話弄得大家都沒臉,隻是在背後輕拽了拽關氏衣襟,朝她使了好幾個眼色。
饒絮隻當沒瞧見她們之間的眉眼官司,掃一眼周圍婦人或瞪眼或撇嘴的神色,也不怎麼放在心上。
“不知今日喜筵是安排的什麼菜式?”她彎了彎眸,目光接二連三落在杜氏莫氏等人臉上,“我年紀輕見識也不夠,隻怕有些菜式沒吃過沒做過,便是想要盡力也不能,不如也請在場手藝好的嬸子伯母們也都試試,這樣即便我不成,伯母也能請其他人出手。”
關氏猶豫半晌,果真同意了這個建議,同時又連忙讓自家嫂子找人去附近村子瞧瞧能不能請好的做菜師傅來。
在場之人也确有不待見饒絮出頭的,不是覺得她一個年輕媳婦不知天高地厚,就是覺得她身帶晦氣,隻怕吃了她做的菜日後都不順心,要麼就是覺得她成婚後的種種行為着實不孝,總而言之那話一出就有兩三個自覺手藝老道厲害的婦人站出來。
而且今兒要真是救了李旺家的這個急,不僅能拿到至少兩錢銀子,平時一個月都掙不到這麼多,說不得還能打出名堂去,日後在村裡也接酒席的活兒。
還要趕着時辰顧外面的酒席,關氏答應後便急急忙忙上了幾壺酒和幾碟子豆腐幹蠶豆先讓客人吃着喝着,又轉身讓大家各自燒火的燒火備菜的備菜。
饒絮這邊聽李家人說了喜筵的菜式,因為成婚的緣故,個個都取了好聽的名兒,什麼龍鳳呈祥團圓美滿等等,聽得她一頭霧水,還是田桂花在旁邊解釋了一番才明白過來。
她想了想拿過碗裡的兩塊肉,一肥一瘦切成細醬,又看了眼竈上的調料和小菜,斟酌着取了冬筍香菇醬油和老姜切成碎末,和肉醬混合再勾芡捏成拇指大小的圓子擺在盤中。
怕李家後面看不上覺得浪費食材,所以饒絮切肉取菜時分量都把握得比較少,捏出來的圓子剛好十個擺滿一盤。
田桂花主動把饒絮推了出來,雖然是想給她一個露臉顯本事的機會,好扭轉扭轉風評,但這會兒也忍不住後悔覺得行事太過莽撞了些,怎麼也該先商量商量,要真是哪裡有些不好,那就是好心辦了壞事,平白給人送上說嘴的機會。
她提着心,所以饒絮切菜剁肉的時候也不敢輕易松懈,就跟在身邊搭手燒火。
肉圓子在甜酒和清油中滾了兩轉,确保都浸了些味道在裡面,饒絮才将這道菜放進蒸籠裡慢慢蒸煮。
旁邊同樣做菜的幾個嬸子熱火朝天的起鍋燒油,動靜陣仗大得很,鍋裡勺子掄得飛起,額上都隐隐冒着汗,倒襯得饒絮這邊安靜得不像樣。
“怎麼選了這麼一道菜,哪裡看得出來本事?”賀氏看得心急,這時候就該拿出看家手段來,下猛火猛料,把大師傅的架勢做足了。
“難不成是臨了臨了覺得自己不行所以直接選了個簡單的?”石嬸在一旁揣測道。
自打饒梅的親事定下後,周蘭草自覺高過了嫂子一頭很是志得意滿,她今日也來李家吃酒,聽見饒絮在竈屋做菜還當是來給人當雜役打下手的,抱着看笑話的心思她撇着嘴角一扭腰就跟人過來了。
隻是到了她聽人議論紛紛才知道事情不是自己想象中的模樣,看着竈屋中間面色紅潤氣定神閑的饒絮,周蘭草想起最近家裡那些多出來的活計,以及三朝回門那天她們苦等饒絮想狠狠給個下馬威卻不見對方身影,最後還是被鄰居告知人直接去了饒二馮氏的墳上時的憋屈心情,她就氣不打一處來。
“可不是嘛!”周蘭草嗤笑着附和,“她一個丫頭片子,在家做兩頓飯就以為手藝了得了,也不瞧瞧咱們村裡誰沒做過飯,要真能吃這碗飯,也不至于要家裡養她,結果最後養出個白眼狼來!”
她這邊話音剛落,那邊饒絮就揭開了蒸籠蓋,熟肉圓的香味頓時撲面而來,惹得原本還想開口嘲諷兩句的婦人都下意識閉了嘴。
“好了。”饒絮看向不遠處的關氏和李家人,“伯母嘗嘗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