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餘幾人也剛好盛菜裝盤,一一擺在爐竈邊緣,或辛辣或酸甜的滋味陸續鑽入衆人鼻中。
時辰又過去片刻,關氏心中越發着急,派出去的小子至今隻有一個回來報信,便是去找鎮上師傅的那個,道是今早出門時雪天路滑,大師傅一不小心摔進了路邊泥坑裡,當場就壞了腿,要不是他家小子去得快聽見路邊的叫喚聲發現了,隻怕還不知道要在坑裡待上多久,冰天雪地的說不得命都能去掉半條。
她愁着眉和嫂子等人嘗了幾口菜,眼中那點郁色立即消去了大半,熟肉圓雖說制作流程簡單,也沒什麼辛辣刺激味,但入口細膩松脆,還裹着冬筍幹菇的清香,也不會讓人覺得油膩,還有鮮味不至于過軟過爛沒嚼勁。
關氏眼睛一亮,又忙去嘗了其餘幾盤菜,一貫的重油重鹽,吃起來倒也還好,若是往常她定然覺得很是不錯,但這會兒有饒絮這盤肉圓在前,便覺得有些膩味了。
杜氏也輕點了點頭,李家其餘幾個婦人雖然也有不同的想法,但至少都沒好意思渾說饒絮的手藝不精。
旁人見狀哪裡還不明白,立時就有些詫異,先是看了眼面色含笑的饒絮,又看向漲紅着臉的周蘭草,這方才還口口聲聲說饒絮不好,誰知道馬上就被打了臉。
有腦筋轉得快的想起饒家那一屋子人和事,再看饒絮出嫁後種種行事,瞬間就明白其中的貓膩,掩嘴譏笑起來。
“原來絮娘還有這一門手藝,要早早的露出來,還不知多厲害呢!”有和周蘭草不睦的頓時捧起人來。
田桂花見了這幅場景笑得見牙不見眼,饒絮露了本事,周蘭草吃了憋,她心裡别提有多舒暢了。
關氏卻沒耐心繼續磨嘴皮子,暫時請不來大廚也就罷了,好歹這屋裡的幾個人得拉攏着,她忙上前拉着饒絮低聲請求拜托。
饒絮也不拿喬,或者說這本來就是意外之事,她自己腦子裡也還亂着,囫囵想過後隻推說年紀輕掌不了這麼多桌,将那些自己沒把握的菜式分給了方才一同下廚的幾個婦人。
她這也不是故意說假,外頭席面一次便得上個七八桌乃至十幾桌子的菜,她沒這方面的經驗隻看過熱鬧,甫一上來就是大席,怕是胳膊掄廢了都忙不過來,還不如請那幾個嬸子一起分擔,各管各的,既輕松也不至于全搶了風頭惹人嫉恨。
關氏一想也是,她也是病急亂投醫沒了法子才敢把事交托給饒絮,如今對方這麼一提,她順勢就答應了,忙又招呼起衆人備菜燒火起來。
李家的喜筵按着親家的意思準備了八葷八素兩熱湯,都在單子上寫着,饒絮不認字不清楚上面寫了什麼,關氏隻好現場扒拉了個讀書人來念了遍,末了她估算了下情況隻領了六道菜,三葷三素,其中一道就是方才做的八寶肉圓。
外邊遊滿跟在李三叔身邊兩隻耳朵都充斥着叔伯們的勸誡之言,初時還好,聽久了他心中就有些不耐煩,偏生又答應了饒絮不能随便翻臉,隻好僵笑着也不管别人說什麼都胡亂點頭。
有李盛在旁邊不住說好話誇贊他,他又不故意冷臉唬人,衆人都隻當他成了婚開竅了懂得尊敬長輩,喝了兩碗黃湯就七嘴八舌的“指點”起來,話裡話外提及他之前做事沖動不該。
遊滿越聽眼神就越發幽暗,鄙夷輕視幾乎快從眼裡飛出來,他剛想拍桌而起就被眼明手快的李盛壓住,李三叔沖他微微搖頭,又看向一邊還在迎客的李旺李邦父子,示意不可沖動。
遊滿沉住氣忍耐半晌也不見饒絮從裡面出來,再看眼前這堆仗着醉意指天說地胡咧咧的中年男人,忍無可忍的起身。
“三叔,我去看看阿絮。”
李盛也知他的脾氣,堅持到這時候實屬難得,所以也不意外,笑着點了點頭讓他趕緊進院子去。
隻是遊滿在院壩裡轉了兩圈也沒看見饒絮身影,他既納悶又疑惑,還是李香柳眼尖瞥見他,忙上前來說了饒絮的去處。
“竈屋?”遊滿震驚。
李香柳也不清楚事情結果,她知道的時候饒絮就已經在廚房忙碌起來了,那邊也不讓她一個未成婚的丫頭進去轉悠幫忙。
“我去看看。”遊滿謝過後循着人最多的地方擠過去,果不其然就見竈屋門口新堆了幾個簡易的爐竈,幾個手腳麻利的婦人在燒火,還放着偌大幾個木盆,好幾個人坐在木凳上洗菜,旁邊幾個年輕嫂子在臨時洗出來的砧闆上切菜切肉。
隻不見饒絮身影。
“滿小子?”田桂花錘了錘酸麻的腰擡頭,招呼了聲,“絮丫頭在裡面幫忙,亂哄哄的你别進去添亂,且在外面等等吧。”
遊滿在此時已然透過大開的竈門瞧見爐竈後的饒絮,她正拿着帕子擦汗,身前分門别類的擺着碗碟,面上不見什麼煩躁或疲累,反而眼神發亮,神采飛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