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給我來兩斤吧,不要腸子。”頭戴藍色布巾的老婦人細聲道,她有些不好意思的遞過去六文錢,自言自語又好像再說給旁邊的人聽,“好歹也是肉呢,家裡人幹活還是要補補的。”
饒絮用秤稱了兩斤豬心豬肝,又扯了根草繩綁好,一面收錢一面笑道:“是啊,的确要補補,大娘您拿好,要是覺得不錯下回再來,我們逢大集都在這裡擺攤賣肉。”
買了兩斤五花肉和裡脊肉的婦人聞言,“平時你們不來?”
饒絮看了眼正忙着低頭切肉的遊滿,想了想道:“還說不準呢,畢竟是頭一回擺攤,我們兩個小年輕也拿不準主意,總得盤算盤算。”
今天的肉要是賣不完,他們明兒也不好繼續在集市上賣隔夜肉,鎮上的人嘴挑,尤其是家裡有些閑錢的,什麼都講究新鮮;不過鄉下人不挑剔這些,有的吃就行了,沒那麼新鮮的肉反而還要便宜些,他們巴不得來買。
所以饒絮和遊滿一早就說定了,要是集市裡賣不完就拿去附近幾個村子裡走走問問,一氣兒賣完了再去買豬現殺,雖說賺的不一定多,但也不用擔心賠在手裡。
陸陸續續來了好些人問價買肉,遊滿不善言辭交談便隻顧着剁肉秤肉,饒絮則在旁邊算價收錢,偶爾也幫顧客拿些豬下水和豬血,一場忙活下來,直到巳時初才停下休息。
饒絮遞去帕子,又遞過去竹筒,“喝口水歇會兒吧。”
攤子上的肉賣了許多,最先賣完的就是豬下水,連帶着豬血也賣了一部分,肥肉瘦肉都還剩了些。
遊滿囫囵擦了把臉,水也顧不上喝,“再等等就回去?”
饒絮看了眼集市,這時候漸漸過去趕集的高峰期,人流也比方才少了許多,偶爾有幾個路過的嬸子大娘也隻看兩眼就走了,還有上來挑挑揀揀講價最後又不買的。
“嗯,午時左右咱們就回去。”饒絮接過竹筒,看了眼他額上的汗,“餓了沒,我去給你買些吃的?”
遊滿本想伸手拉住她,但一看自己手上全是豬血豬油,忙不疊地搖了搖頭,“出門的時候不是帶了面餅子嗎,吃那個就行。”
他倆準備的到底還是有些匆忙,忘記拿上兩個小木凳子,這會兒也沒個坐下的地方,攤子附近的地面也都滿是髒污,别說不講究的席地而坐,就是蹲下去都還得擔心污了衣裳不好洗。
遊滿左右瞧瞧,切了碗豬血找左邊開面攤的夫妻借了條長凳,“先坐着,我去洗個手。”
饒絮應了聲,從背簍裡最底下取出油紙包好的面餅子,前兩天做好的,有些硬但所幸天不太熱能放得住。
“妹子,”右面賣魚那家的婦人笑眯眯看過來,“你們這一大早上生意不錯啊,連帶着我家都多了些人光顧,我能用魚和你換些肉不?”
饒絮朝着那邊看了眼,錘了錘酸麻的手臂,沒說好也沒說不好,“嫂子想換多少肉?”
婦人也是個心裡有成算的,她家祖輩都是漁農,魚肉那是吃膩了不新鮮的,而且魚也難做總是有股子腥味,價也比豬肉便宜許多,所以也不獅子大開口。
“我們家魚肉賣的五文錢一斤,我給你挑一條三斤的魚,你換給我一斤肉?也不拘肥的瘦的,能吃就行。”
話是如此說,饒絮也不是貪小便宜的人,她挑了塊肥瘦相間的肉,又搭了碗豬血過去。
“嫂子拿好。”
婦人喜出望外,眼也不眨的從桶裡撈了條大肥魚,又催着自家男人趕緊剖開殺了,魚鱗并不能吃的内髒黑膜都一一清理幹淨了才用草繩串着遞過去。
“謝謝妹子了,我家兩孩子成天就饞肉吃,非說魚肉吃膩了不喜歡,今兒要不是碰見你們夫妻擺攤,我得多花好幾文錢才能買到肉。”幾文錢聽着不多,但也是他們起早貪黑捉魚賣魚才掙到的,能省一文是一文。
饒絮接過魚肉用油紙包好擱在背簍裡,“嫂子客氣了,我最近正饞魚呢,大哥還幫我殺魚清洗,省了許多事。”
遊滿洗完手回來後疑惑地看了眼攤子,饒絮朝着他使了眼色沒多解釋,一個面餅子就塞進嘴裡了,還沒吃完攤前就來了顧客,一直到午時集市上稀稀拉拉沒多少人,豬肉也沒剩多少,兩人才收拾東西回去。
先去薛平那裡還了闆車,到家後将近未時,兩人都累得不想說話,背簍和殺豬刀秤杆子都扔在廚房暫時沒洗,一路上丁零當啷的錢袋子啪一聲甩在桌上,嘩啦啦的聲音激得兩人登時清醒幾分。
饒絮不識字,遊滿也是個大佬粗,兩人記賬都是同一個法子,拿木炭在地面畫上幾條豎線就代表掙了多少,橫線就代表花了多少,簡潔明了通俗易懂。
“買豬花去九百六十文,借用闆車和地方花了十五文,回來坐牛車四文,今天一共花去九百七十九文。”遊滿先在地上畫了畫,又摸出身上的荷包把剩餘的銅子倒出來,“你一開始給了我五貫錢,用到現在還剩下七百文。”
饒絮也拿了根木炭在他旁邊畫豎線,“豬下水咱們賣的三文一斤,攏共十四斤,賣出去四十二文;十五斤左右的豬血,送了一半給薛師父和秦師父,剩下的賣出去四斤多,我和隔壁攤子換魚給了一碗,還剩下兩斤,五文錢一斤,有二十二文。”
“二十斤的肥肉和闆油都賣出去了,十五文一斤,共三百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