豬下水仍舊是最先賣完的,雖說這東西不大好清理,手藝不到家做出來味道也一般,但怎麼說也是肉,油水足,和菜價差不多,家中不大豐裕又饞肉的便會買些回去。除了豬下水外,豬血也賣出去兩三斤,五花肉和闆油也賣出去些,豬蹄和豬頭肉則是無人問津。
到最後一百來斤的豬還剩了大半,眼看集市的人越來越少,兩人也不準備繼續擺攤。鎮上的人有限,而且大多已經是之前兩家肉攤的老主顧,能賣出去有個開門後就已經不錯了。
遊滿收拾好攤子,将剩下的豬肉裝進背簍和木桶放在闆車上,随即又拿草繩吊了條四五斤的五花肉單拎出來。
“先不回去,陪我去米行那邊見見翁掌櫃。”
翁掌櫃就是給他搭了薛平這條路的貴人,先前還沒學成,他也不好貿貿然登門讓人以為又是去找門路的,但如今既已擺了攤也能掙幾文錢,再不上門就說不過去了。
饒絮将裝銅闆的錢袋系好,裡頭丁零當啷的幾聲脆響,證明他們今天也不算白來。
“好,順便再去木匠鋪子看看。”她将髒污的抹布和罩布裹起來堆在闆車角落,又去附近有水井的人家裡買了一盆水端回來洗手,“總不能老是租用薛師父他們的闆車,而且你後面還要去其他村裡賣肉,走街串巷的也不方便。”
遊滿一雙手都是豬血豬油混着,狼藉得不能看,他摳着指甲洗了洗,看着一文錢買的清水,低聲道:“鎮上居然連水都要花錢買,去年春山他們兩兄弟還砍了柴火來賣,聽說兩三文一捆,光是臘月兩人就賺了幾十文。”
城裡什麼地方都要花錢,喝的水燒的柴吃的菜,村裡人大多自給自足,鎮上或是縣裡就沒這個條件了,能養上兩隻雞撿幾個雞蛋就不錯了。
遊滿沒成婚之前就打算和遊家斷了後就來鎮上住,趁着在鎮上做工還仔細打聽了下,光是一間施展不開手腳的屋子一月就得好幾錢的租金,幾十貫銀子才堪堪能買下,更别說那種有兩三間屋子的小宅,除此外什麼東西都得花錢,沒錢就活不下去,他左思右想後還是算了,雖然能活但肯定沒有村裡自在舒服,大不了遊家找麻煩的時候他多揍兩頓就是。
饒絮以前剛知道這些的時候也心有戚戚,“幸好咱們住在村裡,否則還真容易餓死。”
就他倆之前攢下的那點銀子,剛來鎮上就得支完,連吃飯都成問題。
兩人随口說笑,推着闆車往米行的方向過去,米行一年四季都開張,什麼時候都不缺生意,他們到時還有許多人圍在鋪子裡買米,陸陸續續的進去出來,遊滿眼熟的幾個夥計都被堵在裡面看不見臉,隻能偶爾聽見人群裡傳來“慢慢來”“要多少”“共七十文”等等的喊聲。
饒絮之前賣菜的時候沒來過這邊,鄉下人也不用到鋪子裡買米,每年水田裡的稻米都會留一部分當做口糧,所以看着眼前的場景還有些吃驚。
她輕扯了扯遊滿衣袖,“好多人啊,我們等會兒再來吧。”
遊滿看了眼,見實在難擠進去,而且估計進去了夥計和掌櫃也沒空搭理自己,遂點了點頭,朝前面街道指了指。
“這邊過去就有家木匠鋪,我們去瞧瞧?”
饒絮點頭,木匠鋪這邊很多東西都是現成的,隻是材料不同價格上就有所高低,因是遊滿日常需要使用的東西,得全看他用起來方不方便,所以一到鋪子裡他就上前試了試。
遊滿連着看了三四架闆車,随即看向身邊的饒絮,沒有騾子和牛馬的時候,這東西就全靠人的力氣來推動,對他來說差别并不大,材料高低那些他也不懂。
“看好了?”饒絮原本還在想方才米行所見的情景,見他轉頭忙回了神。
一旁的夥計介紹得嘴巴都要幹了,正準備再接再厲就見男人看向一直沒出聲的女子,他眼珠子轉了轉,忙擠出笑來。
“這架闆車是師傅新造的,用了好料子木頭也輕便,還特地刷了防水的漆,您二位要是想要,還能便宜些。”
饒絮低頭看了兩眼,又看向遊滿,“你覺得怎麼樣?”
“還成。”
饒絮聽見這幹脆的兩字就想笑,索性自己也上手試着推了兩步,的确輕便許多,和老秦借來的闆車她也推過,較之眼前的重了許多,推上六七丈就得停下來喘口氣。
“這架闆車多少銀錢?”
夥計笑道:“承惠三百五十文。”
遊滿皺了下眉頭,拉着饒絮往外走了兩步,附耳小聲道:“太貴了。”
饒絮同樣覺得價錢貴,但來時心裡就有所預料,而且遊滿賣肉的生意又必須要用,否則去哪裡都不方便。
“别急,我再問問。”饒絮拉住他,又看向夥計,指了指旁邊的闆車,“這兩架闆車是什麼價?”
夥計臉上笑意不變,“這架是師傅前兩月做的,那時候逢着寒冬臘月沒什麼趁手的料子,也沒來得及刷漆,所以便宜許多,兩百二十文;至于這架則稍稍好些,料子不錯,要兩百六十文。”
饒絮瞥了眼遊滿,見他沒着急走,也笑了笑,“這架闆車便宜将近百來文,莫不是還有什麼别的問題?”
“您說笑了。”夥計快步上前用帕子擦了擦木頭上的灰塵給二人看,“我們店開在鎮上許多年是老字号了,哪裡會賣有瑕疵的東西,隻是這木頭不好推起來重的很,力氣小些的走兩步就得停,除非是家裡有騾子有馬的才能用上,但您也知道,家裡養了牲畜的多少都有些閑錢,哪裡看得上這料子。”
饒絮聞言看向遊滿,遊滿點了點頭,示意他沒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