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午的集市上饒絮隻覺得什麼都好看,在買碎布的時候還恰好碰見布行将陳年積壓的老舊細布堆出來賣,細布邊緣有發了黴的水漬痕迹。
她擡頭看了幾眼布行的名字,沒認出來,倒是旁邊幾個搶布的大娘嫂子說起來,是方才赢了龍舟賽的虞家布行。
“這些布有了瑕疵原是打算拿去銷毀的,但今日東家大喜,索性拿出來低價賣,拿回去做個抹布帕子都使得,平時十文一尺,眼下隻需要五文。”
饒絮眉梢一揚,手裡的果脯頓時不吃了,着急忙慌的塞到遊滿手裡,袖子還沒撸起,人就已經左沖右撞擠到布攤面前搶布了。
遊滿隻覺得一陣風飄過,眼前就沒了饒絮的身影,他哭笑不得,往前邁了一步後又停下,那邊全是些大娘和年輕婦人,他要是也擠過去未免不妥,隻好站在原地等候。
饒絮剛從左邊的大娘手裡扯出來一匹竹青色的細布,轉眼就被右邊的嫂子拽了過去,她試着拽沒拽回來,隻好又低頭找另外的布匹。左右兩邊都是叽叽喳喳你争我奪的人群,饒絮本事明顯沒别人厲害,接連兩三匹看中的顔色較為鮮豔的布匹都被人給拿走了,隻好把剛搶到手的一匹豆綠抱在懷裡,誰的手伸過來都被她胡亂拍走了。
除了那匹千辛萬苦護着的豆綠,饒絮又趁着混亂抱了一匹駝色跑出來。
遊滿見狀急忙迎過去,擡手接過兩匹布,又替她撩了撩散亂的發絲,“沒事吧?”
“沒事,我搶到兩匹不錯的布,可以做好多東西了。”饒絮仰着臉笑道,一匹布有四十尺,給遊滿做一身衣裳大概花費六七尺,她則需要五尺多,兩匹布能把他們這兩年的衣裳都做好了。
遊滿心裡微微震動,周圍嘈雜的聲音好像都在一瞬間褪去,他有心想要伸手摸摸她含笑的眉眼,卻又礙于來往的人群,隻能把擡到一半的手臂又放了下去。
“你在這裡等着,我過去付錢。”
一共四百文,若是換了平時得八百文,的确很劃得來。
買好了布,饒絮如同剛得了金娃娃般,也沒了繼續閑逛的想法,連連催着遊滿趕去朱薇娘家,遊滿拿她沒轍,隻好乖乖跟在後面。
朱薇娘原本想和饒絮坐着說說話,但她近來人不舒服,稍微有些氣味便容易嘔吐,坐着沒多久就會昏昏欲睡,精神明顯也不是很好,饒絮自然不敢久留耽擱她休息。
“絮娘,”朱薇娘牽着她手指有些舍不得,“那你有時間了記得來看我,阿邦他每天在外面做工,家裡隻有我一個人,無聊死了。”
李邦就站在旁邊聽她抱怨,聞言也忍不住無奈。
“我說讓我娘來照顧你,你又不願意。”
朱薇娘輕哼一聲,她當然不願意了,好不容易才從村裡搬出來能離公婆遠些自在些,要是再讓人過來,那不是白折騰嗎?
李邦又道:“我娘你不樂意,我說請嶽母過來白天照看一下你,你也不想要。”
朱薇娘輕輕噘嘴,她娘家還有嫂子和侄子,她娘一個人能照看多少,顧着她這邊就得忽視侄子那邊,家裡還要生出些事端。
饒絮笑着捏了捏朱薇娘手指,“你有沒有什麼想吃的,下回我來的時候帶給你。”
“好啊好啊,你家裡泡菜是不是好了,我想吃些酸蘿蔔。”朱薇娘脾氣來得快去得也快,或者說她脾氣隻對着李邦,對他橫挑鼻子豎挑眼,别的人在她眼裡隻覺得都好。
饒絮笑應了,又說了兩句話就見她開始掩唇打哈欠,忙和遊滿推着闆車豬肉離開。
近來天氣熱,豬肉拿回家也放不了太久,二人頂着太陽走了半截路,就在雲山村和其他村子岔開的路口停了下來。和他們抱着一樣想法的小攤販也多,他們到的時候樹蔭底下已經有兩三家茶水鋪子面攤,來往過路的農戶偶有休息的,都免不了坐一坐。
遊滿将闆車停在樹下的空地上,饒絮從背簍裡取出竹筒遞給他,又掏出塊帕子遞去擦汗。
“沒想到薇娘這麼快就有消息了。”饒絮喝了口水擦擦下巴,“我還沒怎麼見過剛出生的小孩子呢,聽田嬸他們說嬰兒都是醜兮兮的,也不知道是真是假。”
“你喜歡小孩?”遊滿擡手在豬肉上揮了揮拂去灰塵和蒼蠅,用來切肉的殺豬刀擺在一邊,漫不經心的問道。
饒絮抿抿唇剛要說話,就見闆車前來了人。
“老闆,還有豬下水嗎?”
遊滿笑笑,“來得不巧,豬下水在鎮上就賣完了,不過豬血還有些,五文錢一斤,您要是要我拿竹筒給您裝上。”
男人有些可惜,豬下水雖說難得料理但好歹也是肉,吃起來有滋味,豬血可沒什麼好吃的,他眼睛一轉看向旁邊,“排骨和瘦肉怎麼賣的?”
“排骨八文一斤,瘦肉十文,豬蹄七文一隻。”
男人猶豫遲疑半晌,“那給我來半斤瘦肉半斤豬血吧,能賣嗎?”
“能,怎麼不能!”遊滿拿着刀輕輕一劃,丢在秤上,剛好半斤,他随手扯了根草繩串上後遞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