割完稻子後也不能休息,饒絮和李香柳田嬸陶嬸幾人都在田裡幫忙捆稻,村裡的小孩子則滿地撿漏下的稻穗,遊滿和李春山幾人将稻谷運送到李家祠堂前場壩邊,概因他們這地方山坡土堆居多,極少有特别平坦寬敞的地方,祠堂前就是村裡最大最寬敞的一塊地。
村長事先就在場壩分配好每家的位置,各自往自家那邊一堆就是,這時候饒絮堅持要買的驢子就派上用場了,它也能算個壯勞力,每天不辭辛勞的來回。
一家老小齊上陣,沒過兩天全村稻子就都堆在祠堂前了,接下來就是打谷揚場,仍舊是按照次序來,把稻子先平鋪在場壩中暴曬,每家一天或是兩天打谷,但凡是能動的勞動力這時候都會來搭把手,誰也不願意耽誤或是拖延片刻,一時頗有些齊心協力衆志成城的模樣。
饒絮他們家因為稻谷少排在第三天,打谷這活也不輕松,極其需要力氣,拍打稻子的連枷也不輕,拿着手裡别說上下甩動拍打了,就是舉上幾刻鐘手臂就酸疼得很。
幹燥脆硬的稻子被連枷捶打發出簌簌的聲音,饒絮的周圍有各家叔伯嬸子,也有年輕的漢子,或成排或面對面,手裡的連枷不斷落下揚起,枷聲如雷此起彼伏。
她停下來擦汗的工夫,就瞧見對面的遊滿裸着上半身,手裡的連枷反複舉起又落下,額頭鼻梁上綴着汗珠,順着滑落到被太陽曬得黝黑的皮膚上,一道道水漬剛浮現下一瞬又被烈日吞沒,頃刻間又是幾滴汗珠滾落,周而複始。
“絮娘!”
莊銀心站在自家門前喊她,饒絮擡頭,又看了眼祠堂旁的日晷,忙拿着連枷從人群裡退出來,旁邊的半大小子立馬好奇的上前接過湊進人堆裡也學着大人打谷。
“申時了,得給大家夥做兩口飯吃。”莊銀心遞帕子給她,“就在我們家做吧,離得近不用多走路,一會兒他們幹完直接就能吃。”
饒絮大喘氣抓着帕子的手撐在膝蓋上點點頭,“那我,先回家去拿些菜和臘肉來,總得吃上兩口好的,不然幹活都沒力氣。”
莊銀心沒反對,前兩天打谷的兩家也是拿了糧食肉蔬來她家做飯,村裡每逢農忙的時候都是如此,在祠堂附近找家關系好說得上話的借個鍋竈碗筷,舍出些柴米油鹽,大家都方便。而且因着是力氣活,從早做到晚,就是再吝啬的人家這時候也要割兩塊肉來補補油水,若是太摳門明年可就沒人幫忙了。
饒絮回家從廚房梁上取了三四塊臘肉豬蹄,還有木盆裡放着的幾大塊新鮮肉,半袋糙米半背簍的蔬菜,一并提到了莊銀心家。
莊銀心幫着她摘菜切肉,李文海的媳婦大着肚子坐在旁邊幫忙生火,沒一會兒汗水就順着鬓角淌下來了。
饒絮用木甑子整好米飯,轉頭一看有些于心不忍,忙讓人起身去堂屋坐着吹吹風,“嫂子怕是要生了吧?”
李文海比遊滿小兩歲,但比饒絮大四歲,她以前一直都叫哥嫂,這會兒也沒改口。
唐茵先是看了眼莊銀心,見她沒擡頭卻也沒制止,便笑着丢了手裡拿的木柴,扶着腰順着饒絮的力道起身往門外走去。
“嗯,大夫說就是這半月了,眼下大家都還忙着,我倒希望他出來得晚些,可别添亂了。”
饒絮也笑,親眼看着人在堂屋坐下才放下心來,“這孩子念着爹娘呢,一點都不鬧騰,說不準真就聽了嫂子的話,要擇個良辰吉日出來吃頭一口的糧食。”
做人娘親最愛聽的就是這些話,誰不盼着孩子好,唐茵溫溫柔柔的笑起來摸了摸肚子,“承你吉言了。”
幹力氣活體力流失的快餓的也快,饒絮便沒做什麼費心思的精細的吃食,隻管做有油有鹽能補充力氣的,臘肉鮮肉各自混着蔬菜炒了一大盆,末了又拌了個醋溜黃瓜,煮了一大鍋綠豆湯,舀出來後一一擺在外面院裡桌子上。
李岩擡頭嗅了嗅,順着肉味飄來方向看過去,肚子頓時咕咚了一聲,喉嚨也跟着咽了咽口水。
“好香的肉味。”他旁邊的李大山哧溜了下。
有他們兩個開頭,其他人也按耐不住了,肚子紛紛叫起來不說,口水一個咽得比一個厲害。
“絮娘這是做了多少好吃的?”
“遊滿你小子有福氣啊,絮娘的手藝未免也太好了,我家婆娘做了幾十年的飯菜都比不過她。”
“吃飯啦——”李文瑞得了他奶的吩咐,嘴裡還被饒絮塞了塊剛出鍋的噴香肉塊,一邊嚼一邊跑出院子朝着祠堂大喊。
“好好好,終于吃飯了!”以李岩李大山打頭的這群人聽見聲音當即丢下連枷,方才還累得走不了半步的腳這時候腳步如飛的往前,身後緊跟了七八個漢子,那模樣那場景是恨不得能立馬飛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