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谷之後是揚場,借助風力将稻米和殼屑分開從而獲得幹淨的稻谷,整個村子忙忙碌碌大半個月,東家搭手西家幫忙,才終于得到一絲休息喘息的空閑。
遊滿尤其要忙些,将自家的稻米弄好後每日晾曬,時不時的要去祠堂那邊出力,他還趁着某次休息趕着驢車去了薛師父的豬場買了頭肥豬,等饒絮知道的時候豬肉都攤在闆車上了,她又氣又無奈,氣對方不顧身體,無奈于家裡沒銀錢才要他這麼辛苦。
遊滿倒不覺得有什麼,他從前幹的活做的事和現在比起來隻有多沒有少,而且還有饒絮變着法給他做吃食補身體,還有什麼不知足的?
“農忙時大家都要補,剛好能掙幾文錢,而且還有驢車拉東西,頂多就是曬了點,不是很累。”遊滿對此振振有詞,自打上回吃過饒絮做的兩大碗豬肉後,村裡年輕姑娘小夥誰不饞肉,這幾天還有好幾個人問他最近賣不賣肉,要哄着爹娘拿錢出來打牙祭。
豬肉都分出來了,饒絮還能有什麼說辭,隻好去村裡的赤腳郎中那裡買了些忍冬熬水,和綠豆湯換着煮來解暑,出門時裝一壺,進門後喝一碗,半個多月下來倒也沒出什麼岔子,隻是又磨爛了一雙鞋。
所幸家裡還有之前端午買的兩匹布,饒絮裁了幾尺駝色布,曬稻子時順便拿出針線挑兩針,納了厚厚的千層底,偶爾田嬸她們看見也指點兩句,最後倒比她之前做的衣裳鞋襪都要好些。
李香柳雙手托着臉呆呆的看她,末了長歎一聲,“阿絮你現在越來越厲害了,什麼都會做,不像我什麼都做不好。”
饒絮擡頭瞥過去,李香柳眉眼皺起,一團苦惱,手臂也無精打采的倒下,腦袋順勢趴在桌上。
她回憶了下近來的事,因着收稻連說閑話的人都少了些,李家也向來都是和和睦睦的,李春山的媳婦兒宋瑩也好說話,對誰都不紅臉,實在沒想明白究竟是什麼事能惹得她如此苦惱。
“誰說的,你縫衣裳可比我厲害多了,人緣也好,村裡誰不喜歡你。”
李香柳努了努嘴,“那有什麼用啊,姑娘家還是要溫柔娴靜,能操持家務生兒育女才好,我一個都做不好,還像個野小子整天亂跑。”
饒絮擡頭,眉梢高高揚起,罕見的有些生氣,“誰同你說的這些混賬話?”她放下針線,上來拉李香柳的手,“你告訴我,我去找他!”
李香柳垂下頭對了對手指,支支吾吾的,“沒,沒誰,我就是聽别人聊天這麼說。”
“誰?”
“哎呀!就是偶然路過剛好聽見了,我也記不清是誰了。”李香柳晃着饒絮的手臂輕輕撒嬌,“阿絮你不要生氣啦,你現在生氣的樣子和遊二哥好像,我都怕你沖出去打人。”
饒絮垂眸和她對視,李香柳慌忙挪開到處亂瞟,目光沒個定處。
“忘了就忘了吧。”饒絮沉住氣慢慢道:“不過這種話你别聽,都是說出來唬人的,騙騙小姑娘家。”
“明明你也是個小姑娘家。”李香柳低低嘟囔了句。
饒絮沒聽話這句話,擡手撩了撩她鬓邊的發絲,“誰規定的姑娘家必須要溫柔娴靜,說這種話的必然是個瞎了眼的王八,那我還說男人家必須得強壯有力體格健碩呢,人有百态,溫柔也好活潑也好,健碩也罷瘦弱也罷,各有各的不同,怎麼能一句話就斷定什麼好什麼不好呢?”
李香柳愣愣點頭。
“還有什麼操持家務生兒育女,難不成這家隻是姑娘家一個人的?男人回來隻管坐着,别的都不幹?”
“話也不是這麼說,他們不是在幹活掙錢嗎?”李香柳弱弱反駁。
饒絮摁了下她額頭,“誰沒掙錢啦?就說最近收稻這件事,田裡難道隻有那些男人嗎,誰沒幹活,就算沒去田裡割稻子捆稻子,那也是在家洗衣做飯忙得團團轉,不然他們回來都得餓死。”
“平時也是如此,男人在外面累,哪家的婦人姑娘又輕松過?有的不止在家裡忙活,同樣也要出去幹活掙錢。”
李香柳這下子猛猛點頭,“就像阿絮你這樣是嗎,偶爾也會接席面賺錢。”
“說我的時候精神頭倒是足。”饒絮無奈的笑起來,“那些話你聽聽也就是了,别當真的,要是以後有人在你面前說,就來告訴我,我倒要看看誰腆着這麼大個臉,覺得自己厲害得很,整天到處當大爺。”
李香柳聞言眼神又亂瞟起來,胡亂嗯嗯啊啊了兩句。
饒絮覺得奇怪,剛準備拉着人仔細聊聊,就被李香柳看出了意圖,登時起身借口要回家給爹娘嫂子幫忙,腳底抹油跑得飛快,一眨眼就看不見人影了。
這下子她心裡更納悶了,然而後面又細細觀察了兩天,見李香柳仿佛把這件事忘了再沒提過,饒絮也就隻當她心血來潮,也不再把注意力放在這上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