饒絮一邊掄勺一邊笑,“能成的,實在忙不過來就麻煩大娘你們幫我翻炒兩下,不費什麼心思。”
既有了答複,婆子便不再拖延,一個坐在爐竈前燒火添柴,一個去外面院子水井邊淘米。
炒至冬瓜香蕈熟透,才又将炸好的鳝魚段倒進鍋裡一起翻炒,饒絮夾了一筷子嘗味,又添了兩勺姜汁和一勺醬油,等到鍋裡水汽被炒幹,姜汁的味道浸入鳝魚中,吃起來外脆裡嫩,才起鍋裝盤放在旁邊,用碟子蓋好保住熱氣。
常家買來的大蝦一早就用粗酒醉鹵,浸泡到現在大約兩個時辰,原本活蹦亂跳的河蝦半點動靜也不見,撈出來後有隻蝦蠕動了兩下蝦須,左右擺動兩下後就徹底醉倒。
饒絮之前在泗水河見過小河蝦,偶爾饒家實在沒什麼吃的,饒興文他們又嘴饞,就會成群結隊下河撈魚撈蝦帶回來讓她做,不過那時候沒有酒泡,隻能選擇最簡單的大火炒熟吃個趣兒。
她把泡好的大蝦和粗酒一并倒進鍋裡煮至沸騰,待到蝦漸漸蜷縮外殼也變紅以後撈出來,在盆裡放七八勺醬油,四五勺清水,七八勺醋汁和蔥花蒜末,用鍋鏟攪和均勻,把浸滿酒味的大蝦裝進去,醬汁剛好淹過蝦一節手指,再用木蓋蓋上悶入味。
“這個抱去桌上,等到上菜的時候打開,舀一勺就好。”饒絮擦了擦手上油漬和醬汁痕迹,餘光瞥向院子裡的日晷,輕舒了口氣。
接下來的兩刻鐘她們三人各自拿了刀挂去鲥魚魚鱗,在洗幹淨的腹中先塗醬汁,再塗蜂蜜,周身裡外都抹好後放入碟中,揉搓兩根嫩蔥和兩片姜放在魚身上,一盤盤裝進蒸籠裡文火慢蒸。
腌在醬中一個時辰的黃魚也在這時候撈出瀝幹醬汁水分,起鍋油熱後放進去煎至兩面金黃,加一勺醬油一勺米酒半勺鹽小勺花椒,小火煮至湯汁沸騰浸入魚身,黃魚漸漸變色微紅,再加一勺砂糖入湯融化提鮮,幾根蔥幾片姜丢進去淺染味,随後立馬撈出裝盤。
因旁邊兩個爐竈被占去蒸飯蒸鲥魚,饒絮便隻好在一個鍋裡同時煎六七條魚鋪滿整個鍋底,又讓燒火的大娘注意火候,不可過大也不能太小,過大則焦過小則難熟。
一直到午時末,三十幾條黃魚才紛紛出鍋。
至于油灼肉八寶肉一類則是饒絮熟稔于心的幾道菜,鍋鏟清洗幹淨後,鲥魚也蒸出鍋用碗扣着擺在距離爐竈不遠的桌上,鍋内加入大量菜籽油,油滾泡消後慢慢将豬肉塊放進去,到熱油剛好漫過豬肉的位置停下,兩鍋并行,炸得肉塊微微起酥,再撒蔥蒜醋汁撈出鍋。
油灼肉做完,木甑子裡的米飯也好了,婆子把飯桶搬到外面,空出的鍋竈洗幹淨後饒絮趁着這邊煎肉的空檔,忙快走幾步轉過去把山藥丢進鍋裡煮到爛熟,又囑咐燒火的婆子。
“一會兒煮好舀出來,切成指節大小的段,塞進腐皮裡包好。”
婆子哎聲應了,饒絮聽鍋裡咕嘟咕嘟的響,又馬不停蹄的過去看情況,把肉撈起鍋,重新倒油加香蕈筍片火腿麻油等一系列配菜佐料,肉随後入鍋,用醬油焖煮到五分熟,再放入兩勺茶葉核桃肉和海蜇,一并炒到熟透後讓婆子裝盤,饒絮則轉去另外一邊用一層薄油煎豆腐皮山藥。
忙頭轉向一直忙到未時正,也還剩幾道菜沒出鍋,采綠已經領着另一個丫鬟和婆子小厮過來,問過後先聞了聞一直煨着的雞湯,點了點頭。
“饒娘子不必着急,前邊還在聽戲喝茶吃點心呢。”
寒冬臘月的天氣,饒絮一直在廚房這個火氣極旺的地方争分奪秒,已是滿頭大汗,後背都被汗水浸濕了,聽見采綠的話後心裡稍定了定,掄勺的動作都變得不急不緩了起來。
又過了近兩刻鐘,采綠才帶着人端菜去前邊院子裡,饒絮也終于從繁忙雜亂的竈台中脫身出來,她渾身乏累的靠在門框上,眼睛無神的看向空中,隻覺得手臂酸軟得不像自己的手,一根手指頭都沒法動。
“饒娘子,我扶你去坐着歇歇吧?”采綠返回來瞧見她的狀态,有些不放心的道。
饒絮深呼吸,“不用了,采綠姑娘你先忙宴席,我在這裡站着歇會兒就好。”
采綠也不勉強,看着婆子小厮端出去的一盤盤肉蔬,擺盤不說如何精緻,但香味卻已經彌漫整個廚房以及所在院子,眼底露出些贊色,“饒娘子好厲害,我剛見到你還有些不敢置信,真以為管家诓我呢,沒想到真能做出這麼多色香味俱全的佳肴來。”
饒絮低頭笑笑。
采綠又道:“方才我送菜過去,老爺夫人還說要請饒娘子略等一等,先前說好的事後另有重酬,如今見了這些菜更覺得不能少了,就是得等前邊吃完了酒菜才能騰出身過來。”
饒絮心裡劃過一絲歡喜,不過仍舊很穩得住場面,微微點頭應下。
采綠見了便更覺得對方雖然周身都是鄉野質樸氣卻自有别樣風采,她一時說不出那種感覺來,但很願意和饒絮攀談,于是又笑着說了兩句才轉去前邊回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