睜開眼睛。
冰涼的水撫摸上眼球。
氣泡、液體,或者其他什麼東西......視線是模糊不清的。亮眼的白大褂們像是站進了哈哈鏡,蹦跳成扭曲的形狀。
“黑之十二号”,他聽見他們是這樣喊的,用手碰上泛涼的玻璃,同時将臉頰也貼上去。
距離最近的是一個長相普通的男人。
“牧神......”
“牧神大人......”
“......這個數據.....”
“實驗室外面......”
“雇傭兵......”
牧神身後是實驗員們慌亂的呼喊。
“黑之十二号。”他聽見自己的名字。與此同時,淺綠色的透明液體被放空。
“黑之十二号”背脊上的連接着神經的線被拆下。原先遲鈍的身體似乎漸漸有了麻痹的感覺,他不由得晃了晃身體。
“到你發揮作用的時候了。”他的皮膚被牧神的目光一寸寸描摹。
“沙沙—”
金屬附着在“黑之十二号”皮膚内,順着血管流動,成為撥不下的電路原件。即使腦中有着被植入的知識,“黑之十二号”仍顯得有些懵懂,他沒有與人交流過。
“滴滴滴—”
牧神皺起眉頭,不悅地“啧”了一聲。
“跟上。”
匆匆被牧神帶走。“黑之十二号”一路走過有着冷色白熾燈的走廊。合金制成的門打開,原先堆積在上面的灰塵散成車尾氣般的煙霧。
錯覺般,紮穿皮膚的紅色出現。最先瞄準“黑之十二号”的,不是天空,不是太陽,是幾束指向他額頭與心髒處的激光。
門的另一邊,是身強力壯的雇傭兵們,他們輕蔑地打量着牧神推出來的人———沾染上泥土的腳、胡亂披上的白色衣裙、瘦弱的身軀、長到遮掩半張臉的頭發、空洞的眼睛。
背後的門被迅速關上。
黑洞洞的槍口如惡獸般蓄勢待發,下一秒,一顆子彈從中快速射出。
它是極快的,沖出槍管、劃過空氣。
“黑之十二号”機械地轉動眼球,雙目無神地站在原地。他像是還沒反應過來,面對迫在眉睫的危險,連往旁邊撲去的動作都來不及做。
然而......
“嘎吱—”新生的骨骼擦出響聲,如同正在磨合的機械零件。
“蹬—”“黑之十二号”擡起左手。
沒有激烈的戰鬥,也沒有絢麗的效果。
一片連雜草都難以生存的空地,最底下的凹陷處站着一個男孩。他像是與同齡的夥伴打鬧時,不小心摔了個跤跌到裡面,于是茫然地向前張望着,尋找着其他人的身影。
然而,少有人能認出,在地面上的,是混雜着鐵屑的肉泥。它們與土地重合到極緻,變成了新壓出的路面。
唯有一枚破損的攝像頭,閃爍着黯淡的紅光,默默記錄下一切。
“啪、啪啪、啪—”
門再次被打開。牧神脫下自己的白手套鼓掌,臉上帶着笑意。
一片寂靜中,“黑之十二号”在他的鼓舞下正式的“誕生”———作為法蘭西情報頁上的第一個“可控性生物體形異能武器”。
“啪—”
鼓掌聲與摔落聲重合。
尼古拉用力掙開身上的重物,驚魂未定地喘着氣。
屋内被厚重的窗簾遮擋得一片漆黑。唯有手下的皮膚帶給他實物的觸感,但這更類似于某種仿真的玩具。他并沒有觸摸到熱度或者脈搏。
伸手按開夜燈,尼古拉透過微弱的光,勉強能分辨出來人。
“魏爾倫?”
尼古拉眯起眼睛,将腦袋湊近。
他們的腦袋間大約隻隔了一個拳頭的距離。
于是,尼古拉可以清晰地看到魏爾倫身上的狀況———用被打碎的瓷器來形容也不為過。鎏金色的“熔漿”在縫隙間湧動着,好似某種不知名的長條蟲。
“碎了?”
熱流順着魏爾倫破碎的面頰,傳遞到尼古拉的指尖。
即使是這樣做,魏爾倫也沒有醒來。看來在特異點中的任性一躍,雖然沒有危及到他的生命,卻也帶來不小的損傷。
尼古拉見他沒有蘇醒,動作便更加放肆起來。
“嗯?”
直到剛剛,尼古拉若有所思地将手指勾起。
隻見離他最近的薄被,似被風輕輕吹動,懶洋洋地翻了個身。
◆
若是身在巴黎,對名利尚有些渴望,那麼沙龍與宴會是必去不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