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阿爾卑斯山,布滿陽光的山坡上,一位年邁的老人正坐在木桌子旁,手中搗鼓着一些活計。
“爺爺——、爺爺———”
女孩的聲音越過山野,傳到小木屋邊上。
爺爺揚起眉毛,樹叢般的胡子上,是一雙銳利的眼睛。然而,當他看見海蒂時,這點銳利瞬間緩和。
“爺爺,天上掉下來了一個人。”
海蒂氣喘籲籲,臉上難掩興奮。
天上掉人?多麼荒謬。
爺爺一瞬間想了很多,比如飛機或者熱氣球上掉下來的飛行員,又或者是從山坡上滾下來的倒黴蛋。
于是,他順着海蒂的身後看去,瞬間瞧見了一個法蘭西人。
魏爾倫跟着海蒂,不緊不慢地走近小木屋。
年邁的老人、年幼的女孩......阿爾卑斯山與巴黎毫無相似之處,他們連裝東西的碗都是用木頭削的。
“你是誰?怎麼來了這裡。”
爺爺的質問緊接着到來。
魏爾倫身後的小羊把角抵在他後腿上推,就好像催促他回答。
“......就當我是來旅行的。”
爺爺眉頭一皺,可耐不住海蒂期待的目光。他仔細打量着魏爾倫,發現他渾身上下沒一件武器。
[哼!我的屋子裡可挂着一柄獵/槍!]
莫名其妙地,魏爾倫就被爺爺和海蒂“收留”了。
“别想着吃白飯!今天的羊還沒放完!海蒂,你身後的羊還沒吃飽!”爺爺随即就把任務分出去了。
這話算不上什麼惡意。爺爺甚至又往海蒂懷裡扔了一個布包,裡面裝着比之前份量大一節的羊奶酪。
等到剛剛被吓到的小羊自動鑽到身旁時,魏爾倫被風和蘭波弄得宕機的大腦才反應過來。
“我不喜歡羊。”
“诶?可你會抱着它。”
“它讓我想起我的弟弟。”
魏爾倫的弟弟,中原中也。他曾在擂體街被稱呼為“羊之王”。
雖然不怎麼喜歡那些人,但魏爾倫承認,“羊”這個稱呼确實很符合他的弟弟———善良(就是太容易被人利用了)、弱小(打不過他)。
“你的弟弟?他不在你身邊嗎?”
“......”
在這裡,“黑之十二号”的數據未被洩露,那中原中也應該也不會誕生了。世界上最後一個與他處境相似的人消失了,想到這裡,魏爾倫的手稍稍用力。
“咩!!!”
小羊發出慘叫,一拱腦袋,便從魏爾倫手裡脫出去。
它頭也不回地跑到羊群中,跑到一隻大羊的身邊。那或許是它的媽媽,它委屈地拱着媽媽的腿。
話收回來,他的弟弟并沒有這麼脆弱。
“哦......你不能用太大的力氣去摸它,它會害怕的,”海蒂把魏爾倫當成了與克拉拉[1]是一類的人,他們往往不太懂得一個人生活的常識。
但是,不懂也不是他們的錯誤,隻是他們生活的環境不允許他們去學這些。
海蒂走過去,輕輕安撫小羊:“好啦、好啦,不痛了......”
她又将目光轉向魏爾倫,目光中帶着一點點期許。
“你想讓我和它道歉?”
魏爾倫竟然理解了海蒂的意思。
“是的,先生,你揪痛了它的毛,”海蒂把小羊拽出來,讓它與魏爾倫面對面,“就說一句‘對不起’好嗎?我會把我的羊奶酪分給你的。”
在魏爾倫反駁之前,海蒂就先一步從自己的布包裡掏出羊奶酪切了一半遞過去。
一點點膻味,做工粗糙。
它比不上在巴黎的精緻餐品。
這是海蒂視之珍貴的食物,她将它遞過來,作為勸告的禮物。
魏爾倫本該冷哼一聲,可在此之前,他感覺到了饑餓。
“......”
他嘗試着尋找胃部不受控制的理由,可想了半天,也隻發現一個怪東西———那陌生人贈送的心髒。
曾有人猜測,人的記憶一部分儲存在大腦,另一部分儲存在心髒。而魏爾倫的心髒是最近剛剛誕生的,它跳動着,展示自己對世界的好奇。
那内髒、那胃、那大腦、那一具身體,仿佛共同分享着一份喜悅,慶祝着新生,短暫地脫離了魏爾倫的控制。
這讓魏爾倫有點不敢相信,他堂堂暗殺王居然會被身體的本能裹挾。蘭波聽了肯定是要訓斥他的。
海蒂歪了歪頭,把羊奶酪又往前一遞。
“不用。”
魏爾倫還是非常堅定地拒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