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叙沒搭理他，頭也不回往門外走，敏銳察覺到身後人的眼神一直粘連在自己身上。
走出門口，林叙頓足片刻，轉頭說道：“師兄還不走？”
葉霖沉默片刻，慢悠悠挪着步子，嘴裡還想要扳回一城。
“你的動作太慢，天未亮我便已經準備出發。”
那現在太陽都曬屁股了怎麼門都沒有打開過。
林叙呵呵一笑，大度的沒有回怼過去。
葉霖此次回程的速度極慢，至少對比來這裡風馳電掣的禦劍速度來說，遛彎一樣行駛了一段路，倏地轉了劍頭，強硬帶着林叙一起，走進某
一城裡的布莊。
“這裡最好的布料都拿過來。”
來了個大顧客啊，掌櫃腳下生風将兩人帶到二樓就坐，緊接着十幾匹工藝精湛，輕薄柔軟的布匹擺落在眼前，掌櫃一一介紹——這個是南邊
的錦羅絲，那個是雪山腳下十幾年才得一匹的天蠶絲......
天花亂墜，不着邊際。
林叙興緻缺缺窩靠在最角落的位置昏睡過去，不多時，身下的座椅微微顫動直接驚醒了她。
“師妹，結賬吧。”
林叙默默掏出包裹，嘴裡問道：“多少？”
“一共二百兩銀子，客官是全款還是賒銷呢？”
掌櫃笑逐顔開，一手指揮着手下整理布匹，一手伸在林叙眼前。
“多少？！”
林叙掏包的動作頓住，不可置信又問了一次。
掌櫃伸出兩根手指，晃悠着說道：“客官，是二百兩。”
二百兩，就算打一千年黑工都掙不了這麼多吧。
林叙難以置信看向泰然自若的某人，眼神強烈質問是不是故意折磨人。
或許是窮鬼的憤怒太過明顯，葉霖指着他的衣領說道：“昨夜是師妹自己答應的。”
林叙：“......”
“我的衣服被你弄皺了。”
“......”
“況且昨天賣了不少力氣。”
“......”
“累到後半夜睡得很沉，沒力氣在意周圍的風吹草動。”
“......”
這是自己挖坑自己跳，自己順手還鏟滿土。
若不仔細看，幾乎看不出來衣服上有折痕，師兄不會窮到想訛自己一筆，林叙陷入沉思。
掌櫃左看右看，笑眼流露出一絲不屑，他在這世道上混了這麼多年，若是看不出來這是什麼情況真是白吃一屋子鹽。
看看這橫七豎八進來就沒儀态窩着睡覺的少女，做學執绔子弟的作态，再看看倚靠在牆壁站着的這位，冷冷冰冰疲弱不堪，小白臉一個。
估摸是被這少女裝作富貴的樣子迷惑了眼，騙心又騙身，昨夜點燈披上衣服靠在床頭被她的甜言蜜語哄得窩在她肩膀直笑吧。
這世間男人女人皆是這樣遊戲人間，道貌岸然，還好我早已看破紅塵。
世風日下，簡直令人心寒！
掌櫃默默收回手，十分不贊同搖頭去了樓下。
此時沒了外人在場，林叙敞開包裹直截了當對葉霖說道：“并不是我不守承諾，師兄你也看到了，我所有的家當也就隻有十兩銀子。”
可供支配的，林叙心裡暗自補充一句。
包裹内都是些零零碎碎的物件，一時難以找到一件值錢的，葉霖隻是輕飄飄看了一眼，不依不饒道：“沒想到師妹是個言而無信之人。”
别管我什麼人，水中撈月事我做不到。
林叙起身整理好包裹，說道：“可我記得隻答應師兄買一件。”
“一件兩件有什麼區别。”
林叙認真臉解釋道：“當然有區别，一件買得起，兩件買不起，這中間可隔着山高水深的差距，師兄若是心善不想看到師妹我晨星夜寐，含
辛茹苦待在這裡，就别咋折騰了。”
葉霖偏過頭來眼尾含笑說道：“誇大其實。”
“師妹何至于買幾件衣服的錢都拿不出來？”
真拿不出來，别懷疑。
林叙絕望閉上眼又睜開想在同他說道說道，目光在他臉上仔細停留了片刻，才發現他的臉色煞白，嘴唇毫無血絲。
分明早晨還不是這樣。
林叙回憶起早上的場景，幾乎他一直站在逆光的位置，看不清臉龐，她也一直未留意過。
争論的話又吞回去，林叙站直身體，說道：“師兄，你看起來......”
他是真的沒察覺自己受傷還是為了面子裝作不在意。
葉霖盯着她，嘴唇翕動。
“看起來什麼樣？”
林叙猶豫了一下，理解他或許是為了面子也決定不直接說出來，轉了話題，說道：“已經出來很久了，我們還是快些回宗......休息。”
“那我的衣服怎麼辦？”
葉霖顯得有些胡攪蠻纏，林叙頗為無奈歎了口氣，打開窗子靠在窗口想着解決辦法。
葉霖的目光跟随她動，看她壓住被風吹起的發尾，看她手指扣着窗棂，看她被惹怒又壓制住火氣的臉紅，葉霖低下頭嘴角勾起。
心裡異常的暢快。
林叙正糾結要不要獨自從這裡跳下去丢下他一個，這樣暫時解決掉這個問題，葉霖忽然想通了般說道：“既然師妹累了，那便回去。”
丢下這句話，葉霖率先下樓，等林叙反應過來趕過去，他已經在門外。
林叙站在屋内，掌櫃抱着幾塊布匹從她面前走過去，身體在直行，腦袋卻歪過來對着她，林叙從他隐藏很好的情緒裡讀到了不爽，以及氣
憤？
莫名其妙。
林叙瞪回去，快步走出，對等待已久的葉霖說道：“以後我會送給師兄的，不會食言。”
“以後是多久？”
自然是自己有能力的時候。
為了不讓他太失望，林叙畫了個小餅，說道：“很快。”
葉霖倒也沒有繼續追問下去，安分走在旁邊，顧及他的傷勢，林叙特意放慢步子，以至于一個時辰了，兩人都沒有走出城門。
葉霖看她怪異的動作實在忍不住問道：“腿受傷了？”
“沒有。”
林叙恢複正常的步調，在走到城外的這段路，葉霖腳步輕快，似乎不是受傷之态。
心下松了口氣，這口氣卻在走在城外密林時猛然提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