館中終于有人注意到了茶水滋味的不同,驚喜來問。
桑隐正在解答,門簾忽被掀起,幾個五大三粗的漢子闖了進來,夫人們都被吓了一跳,她們的侍從也都警惕起來。
“怎麼?這裡不是喝茶的地方?給老子上茶來!”幾人直接進到堂中坐下。
桑隐沒有着急,解答了先頭那位客人的話,方去詢問:“你們要什麼茶?”
“你這裡有什麼?給我們來最好的!”
熱茶送上。
為首的漢子端起茶盞,僅嘗了一口便把杯盞砸到了地上:“什麼馊水!也敢拿來與我喝!砸!”
話一落地,幾人便動起手來,抄起凳子一通亂砸,專針對茶館。
很明顯,故意來找茬的。
桑隐下意識攔了一下,随即想到自己想要的安穩,不能在那麼多人面前跟人動手,便又放棄了,隻注意着不要讓他們傷到客人。
雲擇趕過來的時候茶館裡已是一片狼藉,客人和找茬的都走了,桑隐正撿起被扯下來的招幌。
這幾天他倆沒有再見過面,本也無甚幹系,各懷心思一場放縱,此後自然不必再有任何交集,雲擇在另一條街榮洛的古玩鋪子那邊幫忙,偶然聽說有家新開的茶館被人砸了,心裡略猶豫了一下,還是跑了過來。
“你既有本領幫我,如何卻對付不了今日的流.氓?”
雲擇看着亂七八糟的桌椅茶具,都不知道該從何處下手整理。
桑隐沉默了一下,道:“我怕,把握不了分寸。”
“不想鬧大?”雲擇再次理解了他的想法,當然對他來說桑隐總體還是個很難評定的人,“在這做生意若沒有背景便很容易招來一些地痞流.氓,想安生點的話,要麼一直忍讓着時不時給他們些好處,要麼就幹脆讓他們知道你不好惹,不過……那幫地痞一般不會把事做的這麼絕。”
把人家的攤子毀的這麼徹底,還怎麼索要好處?
桑隐對這些事似乎不太熟練。
雲擇道:“報官了嗎?”
桑隐搖頭。
雲擇說:“回頭跟官衙打聲招呼,請他們幫一下忙,往後也可請他們照應一二。”
普通商戶當然沒有這個面子,但是有雲府出面就不一樣了,雲擇在自家雖不受待見,走出門依然是雲氏的子弟。
桑隐留意到他臉色蒼白,似乎比前兩日更加虛弱了幾分:“你的病還未好?”
雲擇按了下胸口,坐到樓梯上:“本以為要好轉,沒想到是錯覺。”
那日跟桑隐肆意鬧了一晚上都沒事,他以為自己這突然而來的病又突然離去,已經不見蹤影,不然也不會自不量力跑去榮洛那兒幫忙,誰知道一忙起來便又不好了,榮洛為此還說了他一頓,請了大夫來看,依然看不出原因,也沒法醫治,大夫隻叮囑他不要傷神好好休息,念珠和經文的作用也越來越淡。
桑隐找了熱水遞到他手邊。
雲擇接過杯盞,鳳目中忽然閃過異樣之色。
桑隐:“嗯?”
雲擇:“與你相近,我好像就不會難受了。”
此話出口,兩人都愣住了。
因為這像是一句情.話,而他們卻那麼陌生。
桑隐不是一個善于處理這類狀況的人:“雲公子何意?”
“我也不知。”雲擇有些尴尬,“我得了一種怪病,日夜煎熬,什麼大夫都瞧不好……在你這裡卻能舒坦些。”
桑隐若有所思。
雲擇故作玩笑道:“你的茶裡是不是有什麼迷.魂藥?”
桑隐搖了搖頭。
“那……确實就很奇怪,先不想了。”雲擇掃了眼茶館裡的慘狀,“這些東西你打算怎麼辦?”
桑隐不着急:“既已毀壞,便全都拆了,可按照你的意見重新整葺一番。”
“好想法。”雲擇喝了一口熱水,覺得自己沒有再待下去的必要了。
桑隐道:“細節之處,或許還要向公子請教。”
雲擇本來想說“不是說了直接叫我名字嗎”,又忽然想到他倆沒那麼熟,便住了嘴,隻道:“你可太信任我了。”
桑隐道:“沒關系。”
好壞都沒關系,也不會再有别人會來給他提意見了。
雲擇:“那你這裡恐怕要忙上一陣子,不能開門做生意了。”
桑隐:“嗯,可否請公子常來指點?”
雲擇一笑:“你就是讓我住在這裡也沒關系啊,本來我也是在客……”為了避開蔺記客棧,住的地方還特别偏。
說着說着,突然一頓。
桑隐想了想:“好。”
雲擇:“我在開玩笑。”
桑隐:“我沒開玩笑。”
雲擇:“……你是因為我的怪病?”
桑隐:“既然在茶館裡會舒服些,那你不如就在這裡,或許還可以尋到病因。”
雲擇撿起他放到一旁的招幌:“字都髒了,我給你重新寫一個吧……第一面的時候決計想不到,你竟是個溫柔的人。”
他還沒有發現,他在這裡時,心底的那股焦灼不安會沉寂下去,或許是因為桑隐的情緒實在太平穩,在他面前誰都會變得平靜。
他們之前的那點矛盾沖突則早已随着擂鼓震響的旖.旎雨夜煙消雲散了。
“我不是。”桑隐否定自己,“公子才算溫柔。”
雲擇:“因為我答應跟.你睡了,你才這麼覺得嗎?”
又尴尬了。
都怪話出口的太快。
桑隐:“算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