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隐從附近的食肆買了飯菜,再加上計非休煮好的雜燴湯和酒心小湯圓,湊成了很豐盛的一頓晚飯。
“是我想的味道,”雲擇咬了一顆小湯圓,笑道,“桑隐,你這徒弟收的可太好了。”
桑隐說:“若喜歡,讓他再動手做。”
計非休放下筷子:“……好的。”
飯桌上他一直很安靜,雲擇沒有打聽他的事情,他向雲擇問過那個問題之後,也沒有再對師父身邊這個頗為親密的人有任何探究了,甚至連初見時的那層鋒芒和邪氣都隐了下去,坐在他們身邊,他就是一個懂事乖巧的小少年。
“小非,”雲擇轉向他,“怎麼吃的那麼少?跟貓一樣。”
計非休本來已經不想吃了,聞言又把筷子拿了起來:“我一向如此。”
雲擇指了指炖排骨紅燒肉那幾樣:“你這個年齡就應該多吃點這些,不然影響長身體,對吧桑隐?”
桑隐點頭,又道:“多了會油膩。”
“那簡單啊,再多吃點青菜,”雲擇又把青菜挪到計非休面前,“胃口不好可是大問題。”
“……謝謝。”計非休心裡為難,但是面上沒有表露分毫,當着他倆的面又吃了很多。
飯畢,他主動收拾碗筷,在雲擇和桑隐說個話的功夫又把地給擦幹淨了。
“睡這裡可能不太舒坦,”雲擇抱了一床鋪蓋到他平日裡彈琴的竹簾後面,計非休打算在這裡打地鋪,“不如……”
“沒事的,謝謝雲公子,”計非休接過褥子,“其實隻要有一張席就行,我在哪兒都可以睡。”
雲擇:“那可不行,太硬了。”
計非休笑笑:“從小就是這麼過來的。”
雲擇想起桑隐,桑隐說過屋頂他也常睡,這倆人從前生存在一樣的環境裡,吃過一樣的苦,想想就讓人心疼。
恰這時桑隐移來了目光,雲擇看着他,心覺可惜,可惜桑隐的從前他沒有機會看見。
兩人視線交彙,他們自己不覺,外人看來總有幾分晦澀纏.綿。
計非休默默走開,自己把褥子給鋪好了。
“這孩子初看時覺着危險,一接觸就發現其實是個好孩子。”到了樓上,雲擇對桑隐道。
桑隐說:“你沒必要對他這麼好。”
雲擇奇怪:“好嗎?”
桑隐:“他不是普通孩子,經曆特殊,有自己的行事方法,來這裡也不過是想修劍,不必牽扯過深。”
雲擇道:“我沒覺得他與其他人有什麼不同,他看似古怪在外,内裡其實很容易被人打動,跟你一樣。”
桑隐看着他,心中一動。
雲擇也被觸動着,心裡有很多話想對他說,卻又遲疑,不知道該不該出口。
我從他身上看到的是不是從前的你?
我想看到。
還有……
桑隐期待着他開口說些什麼。
雲擇隻道:“怎麼說都是你徒弟。”
“嗯。”桑隐走到他面前,很想撫摸他的臉,但又覺得這個舉動或許突兀,那是戀人之間的親昵,也隻道,“今天身體還好?”
他們如今是什麼關系呢?
“沒有難受,大概穩住了一些,最近也沒有再感覺到有東西盯着我,幻象都少了……”雲擇說,“不知下一次會是什麼樣的夢。”
桑隐:“不要怕。”
雲擇:“我不怕。”
頓了頓,又有些懷疑自己:“我應該可以壓得住吧?”
桑隐湊近,在他額心落下一吻:“相信自己。”
這一吻含着珍重與憐惜之意,雲擇感覺到了,不由怔住。
他想起了昨天的親昵,桑隐很狂.放,狂.放之中同時存着珍重……
與他們初識那幾回的雲.雨截然不同,藏着絲絲縷縷的情意,雖未曾言說于口,卻分毫作不得僞。
雲擇試探着道:“你介意我對小非熱情,莫非是……吃味嗎?”
桑隐愣了愣,垂着眼睛認真想了一會兒,又擡眼看他:“……有一點。”
他一認真想問題,便會有些呆……又冷又呆,很萌。
雲擇心尖一軟,推了推他,沒忍住道:“你怎麼這麼可愛啊?”
心想:我也有點吃味的。
雨在半夜就停了,院子裡有一股極為濕潤的草木清香。
桑隐下了樓,竹簾後的鋪蓋已經收拾了起來,計非休正在後院裡練功。
見他出來劍勢也并未停歇,舞完了自己所精的所有招式,計非休才收了劍行禮:“師父。”
桑隐道:“白日裡茶館有客,忙完了再教你。”
“明白。”計非休道,“早點我已買過,粥也煮好了。”
桑隐頓了一下,準備去喚雲擇起床。
“師父。”計非休走到他旁邊,低聲道,“我有點擔心你。”
桑隐看了他一眼。
“你總是願意為人傾盡全力,”少年的面具上雕着一些詭異的圖案,晨光下映出金屬的森冷光澤,“這原本沒什麼不好,可你就不怕又會受傷嗎?”
桑隐:“不該你管。”
“……我沒要管,隻是勸你不要每次都那麼傻,”計非休說話的語氣一點也不像個小小少年,他太過早成,似是已經曆過千般坎坷百般人心,聲音倒是還很稚嫩,“我看他情況不妙,你小心被人利用。”
桑隐:“有情,便不存在利用,無情,我自會遠離。”
他隻說他自己的選擇。
計非休還是覺得他傻,但也沒再勸,沉默片刻,無奈道:“行吧,這裡很不錯,排除古怪的部分,雲公子看起來也是個挺好的人。”
頓了頓,又提醒道:“燕徹腦子有洞,他一面大婚,一面派出燕氏隐衛秘密搜尋,此地距皇都雖遠,未見得就找不到,你們小心。”
桑隐皺眉。
計非休還要說什麼,廚房那邊傳來雲擇的聲音:“好香!小非,你煮的嗎?”
兩人止住了話題,一同去用早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