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後一式若非萬不得已,不要出劍。”
“為什麼?”
“會損耗元氣,影響壽數。”
“師父過慮了,我如今隻是堪堪記下招數,等到練成那一日還不知要何時。”
“劍式記下,往後靠你自己。”桑隐從來不像一個師.長前輩,若非計非休纏上來,他也沒興趣收徒。
可計非休心裡覺得他是值得敬重的人,不僅因為他的斬魄劍式,還因為當初在燕夜山莊時他對自己的照拂和庇護。
“師父,我就要走了,您不給我一些提點嗎?”
桑隐看向他:“行走江湖,不宜沖動。”
計非休乖巧道:“記下了。”
桑隐:“你的面具……”
他想說如果覺得束縛便不要戴了。
計非休道:“等我有實力那天,會取下面具。”
桑隐點了點頭,又道:“我不知你過往,但無論如何莫要因執念傷及自身。”
計非休面具下的笑容隐退了,他沉默片刻,方情緒複雜道:“謹遵師父教誨。”
過了會兒又笑道:“讓你們擔心了,我保證,往後無論如何我都會照顧好自己。師父,牛乳糕很好吃。”
桑隐眼中浮現動容之色,莞爾一笑,輕輕拍了拍他的肩膀。
廚房裡溫着湯,是桑隐做的,他那多災多難的手藝已經有了些長進,熱湯留一半給小非,另一半端去了樓上。
“聊完了?”
雲擇正好擱下了筆,他穿着件素白寝衣,肩上松散地搭了件蒼青色長袍,烏發散着,是沐浴後不久的模樣,眉眼在燈燭光影裡顯得很是溫柔,平常的風.流顔色隐去了三分,映出了幾許神秘,十指仍是如同玉石一般溫潤剔透,看一眼便會生出細細把玩的興緻。
雲擇是“珍貴”的,這樣的形容并非源于他的出身,也非他的氣質,而是一種對他的感覺。
“作畫?”桑隐已經走到了桌前,畫紙上墨迹未幹,繪的是他舞劍的身姿,寥寥幾筆傳神而得真韻。
雲擇從後一條胳膊搭着他的肩,下巴則擱在另一邊肩上,說:“我太喜歡了。”
“其實,”桑隐道,“我随時可以給你看。”
雲擇貼着他的臉:“真的?”
“嗯,”桑隐說,“既已放下,便不忌諱拿劍來取樂。”
玉石一般的指探.入桑老闆懷.裡,散漫地遊走,雲公子說:“那這幅畫,你覺得如何?”
“喜歡。”桑隐一見就很喜歡,雲擇在茶館閑來無事時便會作畫,但這是明确心意後第一次畫他。
“送給你。”雲擇咬.了下他的耳垂,指尖則确認着那些血色坑洞的恢複情況,冰肌玉骨沒有花冤枉錢,傷痕已是好了大半。
桑隐已然心猿意馬,卻又記挂着好不容易熬成的湯,心裡想讓雲擇品嘗,因此十分糾結,但他的臉上沒怎麼表現,他總是萬事來襲不起波瀾的模樣。
好在雲公子心細,又越來越能夠察覺出他平穩面容下都會有些什麼情緒,舔.了下他頸側,便把畫作移開,說:“我要喝湯。”
帳子早已按雲擇的喜好換了新的花色,雲霧缭繞盤旋,飛鳥隐現身姿,身處其中某些時候的确如同在騰雲駕霧。
同喝了一碗湯,洗漱之後已是深夜,雲擇沒有入睡的意思,桑隐理解他。
“近來的夢愈發真實,我已大緻能夠看清自己。”雲擇啄着桑隐的臉,因那輪廓和溫度而感到安心。
“在憂心?”桑隐帶着他滾.了一圈,撫着他的發。
“還好。”雲擇說,“有你在,有定魂咒和皎月石,我還壓得住,不過……”
桑隐低下頭,與他接.吻,溫存了一會兒,道:“沒事的,若有變化,我們可以避開。”
“躲得開嗎?”
“天涯海角,總有去處。”
“我不舍。”
“不舍雲府?”桑隐輕聲道,“還可以回來。”
雲擇道:“不止雲府,還有此間。”
桑隐說:“茶館哪裡都可以有。”
雲擇低聲喃喃:“沒有你我可怎麼辦啊?”
桑隐神情認真,學他說:“沒有你,我要怎麼辦呢?”
他是明白,他非雲擇不行了。
雲擇感到他有力的手有了想法,一個翻.身調轉了位置,笑着說:“我發現一個秘密。”
“嗯?”
“你啊,”雲擇把鎖.骨給他展示,“長得像清逸脫俗的鶴仙,實則是兇.猛殘.暴的虎狼。”
清晰可見斑斑牙.印。
上回造的孽。
桑隐無辜:“你不是喜歡?”
雲擇:“但也不能太過分吧。”
桑隐:“對不起。”
“我要報複。”雲擇不知從哪裡抽.出了老長一段紅綢。
桑隐已知他又要展示手段了,坦然接受:“好。”
雲擇狡黠一笑,用那紅綢把人給五花大綁了。
……
帳中亦騰起了雲霧,燈燭照不清他們臉上的表情。
每當這個時候,桑隐便不再是兇殘虎狼,而是被雲公子推陳出新的手段折服的俘.虜。
……
他也會沉醉。
他更要雲公子同樣沉醉。
雲海之間,禽鳥不知疲倦地飛翔,激懷亢.奮,竟不知天地有盡時。
天地本來就沒有盡頭。
他們皆沉浸于翺翔的歡.暢。
……
雲擇按.着桑隐的頸,不知自己背.脊上有一片青黑色的鱗正忽隐忽現。
次日清晨。
計非休包袱裡放着新鮮的牛乳糕和一張新的面具,瞧那面具上精巧的花紋和雕得憨态可掬的蛇與蠍,應是雲擇送的。
他笑了笑,朝二樓遙遙一拜,沒有當面告别,便背着包袱踏出門去。
路口撞見了匆匆經過的謝乘羽:“你這是幹嘛去?”
計非休不答反問:“你們很忙?”
“忙死了!”謝乘羽哀嚎,“這幾天也不知道怎麼了,歸遊城淨有小妖怪蹦跶,以前也沒這樣過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