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擊敗了應澤嗎?他成功抵擋了應澤的吞噬嗎?
雲擇又道:“方才在城中,你可看到了血流成河?”
“有傷亡,”桑隐隐約明白他是弄混了記憶,道,“兩妖潛伏已久,特意給你布下一個局,那是他們做的事,與你無關,歸遊城并無血流成河。”
如果是獵過妖殺過人的他或許就不會這麼痛苦,他的善惡觀念人妖之分較常人要淡的多,但雲擇不一樣,雲擇本來有着與妖無關的安穩無憂的人生。
雲擇恍然,他在那黑霧中騰飛,看到的兩種街巷場景其實都不是當下的記憶,他沒有因變成蛟身就制造腥風血雨……可這也不能讓他放松,雲擇說:“我看到了他做下的所有殺.孽,我繼承了他的血脈,我也會變成那樣。”
桑隐:“你不會。應澤不會救人,你不僅救了人,面對人血也沒有失控,雲擇,記得剛才嗎?你控制住了,你還是雲擇。”
雲擇搖頭:“那隻是一時,我能感覺到……他在我血液裡藏着,遲早有一天會把我……吞噬。”
桑隐說:“我們想辦法。”
他的情緒總是能夠迅速平靜下來,找到最穩定的狀态,仿佛沒有什麼能夠讓他憂急……雲擇想:若不是遇到了桑隐,我應該早就在妖血躁.亂時就被應澤無聲無息地給吞噬了,這幾個月若不是有桑隐在,沒有那道靈波和定魂咒,遇上這一場陰謀也隻能任人宰割,變為不受自己控制的惡蛟。
他那滿腹苦悶并不能因幾句話就消散,七百年的夢魇強加于身也沒那麼容易解脫,卻因為一直有桑隐在身邊而得到了心安。
雲擇猛然撲向桑隐,攜着他從前沒有過的氣力,蛟龍血脈的覺醒讓他痛苦不堪,也讓他如同淬骨新生,從歸遊城飛出來之時他就發現身體輕松了許多,過往的疼痛感和燥郁感都沒了,但在面對桑隐的時候卻反而有些不适……今日之前皎月碎片可助他壓制妖血的躁.亂,今日之後神器碎片便與這副已化為妖軀的身體水火不容了。
但他不管,他需要桑隐,哪怕皎月光芒不再讓他放松而是讓他難受他也不想放手。
楓林因蛟龍的闖入而鋪下了一地落葉,黑雲不曾蔓延到此處,柔風輕襲,林葉縫隙間撒下來一些溫和的陽光,陽光下的人卻極為熾烈。
雲擇從未像當下這般想要擁有桑隐,他化成了一團火焰。
他要宣.洩心底的恐懼,他也迫切需要感知到自己真實存在。
火焰連天,灼燒的顔色比周圍的紅楓還要燦爛。
天青色的衣像塵土一般被疾風撕散,清隽俊逸的面容則如同雲朵一般被火焰染上灼目的顔色。
難以讓人移開眼。
……
桑隐枕着落葉。
被擡起。
融進了烈焰疾風的狂.肆之中。
……
眼看雲擇的情緒漸漸穩定,桑隐心下一松,一把抱.住了他,懷抱很緊,都要讓雲擇喘不上氣來,雲擇吓了一跳:“怎麼了?”
“我……”桑隐把臉埋在他頸側,低聲道,“擔心。”
有好幾次他都以為自己失去了雲擇,心髒如同被炙烤着一樣難受。
他遠沒有表面看起來那麼淡定。
雲擇圈.住他,輕輕拍了拍他的背,柔聲道:“别怕。”
桑隐還是平常那種帶着點淡漠冷感的聲音,話語卻是控訴:“你奪我的劍。”
在雲擇聽來像是撒嬌,這很稀奇,他趕緊壓下又要浮現的焦灼茫然的心緒,在桑隐背上揉了揉:“再也不會了,你不讓我死,我便不再考慮死。”
這是他的身體,哪怕化成了蛟龍,那也是他。
桑隐似是撒了嬌,人卻還是從前那般,形似鶴仙,實為虎.狼。
他稍一用力調轉了位置,要用行動來抒發他無法用言語表達盡的看重。
雲擇很重要。
此時風已轉冷,林間除了他們再無旁人,禽鳥皆不敢靠近。
桑隐是什麼呢?
他不是火焰,他是被火焰灼燒後的山石,燙得驚人,他需要有人為他分擔這溫度,否則他自己無法生存。
他終于明白自己是孤寂的,與雲擇的相遇填補了那孤寂。
雲擇分享了山石的溫度。
被托起。
背靠樹幹,背上有一片片鱗浮現。
青鱗與粗糙的樹皮接觸,摩擦。
卻不曾留下傷痕,那鱗片是如此堅硬。
……
伴着陣陣心有靈犀的契.合。
終入雲端。
以後要怎麼辦?
冷靜下來再細想吧。
……
謝乘羽跟官衙的人一起收拾爛攤子,要料理什麼一時也無從下手,他從未遇到過這樣駭人的妖禍,也沒有見過像柳樹妖和狸貓妖一樣瘋狂的大妖,心裡的恐懼未散,還要想着怎麼上報給皇都馭邪司。
不多時,一隊快馬奔入城中,直接趕往發生過妖禍的地方。
謝乘羽認出對方身份,忙帶着人俯首行禮:“上官……”
翟宿打斷他的話:“今日事宜,一五一十說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