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在公園椅上一坐就是半天。
從午後豔陽坐到日暮西邊,湖對岸的柳樹濃蔭如墨,霞光滲在波光粼粼的湖面,篩出一片金色星光。
自林間吹來的風終于涼爽了些,摻雜其中草木的陰濕,吹地江念肩膀有輕微的痛。
她屁股坐地疼了,就收起雙腳撐在椅子上,側過身倚靠着宋隕,後背受力,減輕屁股上的痛感。
宋隕微聲兒道:“我現在大抵明白,那些能一起逛街,吃街邊攤,溜公園的男男女女,他們是真的喜歡對方。”
江念同感,回他道:“興許是吧。”
“别人也不會願意陪你一整天做無聊的事兒,隻有喜歡你的人才會。”
他轉過眼看着她,雖隻看到她一頭頭發,中分了發縫,兩邊頭發淩亂卻仍看起來質地柔和,像舒服的毛絨線。
“記得我們第一次見面嗎?”
“你問我在國外的時候那邊的環境怎麼樣?我們倆竟然聊起風都能聊很久。”
他欣然起笑,當初的朦胧的熟悉感如今切實地成為親密的熟悉。
大概是從把自己徹底交給她開始的,他不得不認同,愛人之間,相敬如賓,也要毫無保留地坦誠相愛。
江念沉浸在自然風光中懶地想任何事兒,隻憑此刻自由的心意随意地抒懷。
她慵懶道:“這有什麼?”
“你不覺得,我們倆坐這兒都坐一下午了嗎,我甚至現在一點兒都不想動,就這樣靠着你,瞎聊聊天兒,看太陽沉下去,看世界變成琥珀色,看這裡路過的人們,哪一件都覺得享受。”
宋隕明确道:“我是說,此刻我更确定我們是注定會相愛的人。”
江念總覺得他回來後變地多愁善感,又是轉移資産又是愛不愛的吐露心聲,她猛然起身,帶着肩上的痛感,轉回身鄭重問他:“宋隕,你老實告訴我,你是不是得了絕症了?”
“在做人生最後的安排吧?”
宋隕疑惑,不解地與她對視,驚奇于她腦袋裡裝的什麼東西,看她擔憂的眼睛,他再也憋不住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怎麼會這麼想我?”他責備她道,也使勁兒敲打她的腦門。
“我好着呢,還要跟你一起生活很久很久。”
江念追問:“你之前都不肯承認我們之間的關系,我問你你都避之不及的,這兩天怎麼回事?成天愛不愛的挂嘴上,我都聽膩了。”
“說地我會覺得你就隻是說說。”
她會想那是男人蠱惑女人心的手段而已。
宋隕驚訝,舌尖抵住下牙,一番思忖。
連他自己都沒留意到自己的變化,隻是突然地,喜歡她成為癡迷的愛她。
當腦海中愛的字眼浮現,此刻他凝視着她,某種奇妙的幸福感油然而生,心中自有一個答案,那是她在眼前,他就會瘋狂地迷戀她。
迷戀她看起來天真的雙眼,那是一雙很有靈性的眼,悲喜都清晰可見,沒有任何雜質。
迷戀她清透可人的臉龐,若不是還想多看她,他都想要去吻她。
迷戀她的嘴巴,時常嘟嘟起來想問題,把所有的問題都自己扛起來去積極解決。
迷戀她是他所愛慕的她,與他靈魂契合命運相織。
“你怎麼不說話了?”江念不自信地問。
她怕他會否認,說是騙她的,然後以後再不說了。
她想要明确的肯定,想要獲得更多的愛,想被深深愛着。
宋隕無奈,怎樣的表達能告訴她他有多珍重她?
千言萬語都不夠抵消她的疑慮,把身家給她她也會胡思亂想,他也是她的,再沒有什麼拿得出手的東西呈到她面前,告訴她:你看,這是我想要與你度過一生相愛一生的誠意,請你相信我。
算了,日子長久,一直一直在一起,就是一個解題過程,總會擁有最終正解,讓她給出滿分的批卷。
他不由自主向她迎上去,親吻了她,如飛蟲點水,輕盈又溫柔。
既然雙目從她臉上移不開,那他就任由自己放肆地好好看着她。
“我沒有退路了,我要你,也要宋氏江山。”
“我原以為我可以完成我的奪權計劃再向你表白,可你在我身邊,我忍不住想要依賴你。”
他移開目光注視着遠處,雙眼空洞,像疲憊的野獸。
“孤軍奮戰真的很辛苦,要扮演起兒子的身份,做人家的孩子,就有期望,可沒做多久,母親沒了,渴望得到的心懸空,孤零零地墜落。”
“還有個父親要應付,他并不好,還要低頭叫他一聲爸,明明是不對付的兩個人,要勉強着扮演好父子,我不接受他,我隻想要他的江山,有時我會覺得我那樣對待他反而我成了一個殘忍的人。”
宋隕沉重歎息,“我走上了一條不歸路,身不由己地卷入一場紛争,為了我的母親,我要向我父親宣戰,把他看作傲慢無知的敵人,可他明明就是我的父親。”
他難得提起他的事兒,江念專注地看着他聽他繼續說。
每個孩子都深受家庭影響,他們都是倒黴的孩子啊。
宋隕接着道:“在外看來,父親無情無義有背道德辜負了我媽一片癡心,他罪不可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