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言寡語,畢恭畢敬,是江念在家要持續維持下去的形象。
少說話,或者不說話,為她免去不少是非。
這讓她在晚餐時得以安心吃完飯,而不會因為父親的唠叨叮囑以及奶奶的說教而心情不好。
飯後,她早早回了房間裡休息。
這一天奔波路上,身體疲累,而精神,更是因為透支的思慮而疲憊。
在這棟泷城最大的大宅子裡,她這間二十平的房間是她的安全堡壘。
江念推開通往自己小露台的那扇門,走入那個扇形的不過一步遠距離的小花園,獨自憑欄,擡頭仰望天空。
盡管泷城時有大風,常年多見沙塵暴的天氣,可一年四季,都輕易看得見星空。
她眺望着星夜深處,思緒已然比目光飛躍地更遠,向着宇宙深處去了。
星辰之下,人皆蝼蟻,終究逃不過生死。
所以即便這樣那樣的處境,也要依舊閃亮,像星星一樣發光。
夜裡的風都不是涼了而是寒冷,灌滿了她單薄的褲筒,好在雙腿總能忍受得了冰涼。
而身上披着的針織外套讓她上身沒有被吹到,那是母親拿了自己的衣服披在她身上的。
那柔軟的質感真像母親的懷抱,此刻她被溫暖所籠罩,是片刻的家的溫暖。
江念開始惦記起時間來。
是不是都快九點了?
她有些焦急宋隕怎麼還不打電話過來,而她此刻已經開始想他了。
想與他分享母親口中他的母親是怎樣的,并告訴他,一切順利。
手機毫無響動的每一分鐘,她都告慰自己說他工作忙,他還在加班,不要着急地等待又或催促。
可…可總有可是,她就是很着急地想聽到他的聲音,哪怕是他發過來的一句回應也好。
于是,江念掏出手機來,打開微信,目光又冷凝在與他的聊天界面,糾結,猶豫不決。
是否應該等他主動打來電話?
也有可能他今晚不會打電話來。
因為下午飛機剛落地,已經回複過他的關心。
那時是那時,而此刻她想他。
江念還是執着于自己的心意,給他發了一條留言:在忙嗎?
她不确定而不安地等待,焦急心慌地身上熱汗,心跳很快。
沒幾分鐘,宋隕打了過來。
看着來電顯示他的名字,江念心中所有的期許化作喜悅,臉上不自覺地換上笑容,平靜接通,平和地問候:“結束工作了嗎?”
那頭宋隕口氣懶散:“剛回到家。”
“你呢?回來感覺怎麼樣?”
“嗯。”江念乖聲應着,“都好,一切順利。”
她的一切順利,是她自覺已成功說服了肖翊澤與母親。
若這是一場征戰,那她已成功拿下兩大勝戰。
突然地,通話陷入安靜,兩邊都靜悄悄的。
是江念陷入了思索。
在喜悅的同時,不可避免地,她會想到奶奶。
奶奶的冷眼與态度與說的許多話,是她心裡害怕而沒有勇氣戰勝的敵人。
一切順利,而她也向他隐瞞了冷言冷語,隐瞞了諸多如家常便飯的說教。
心裡的失落與歡喜形成沖突,她仍需要消化而走神沉默。
宋隕卻不知為何。
在一陣安靜後,他慵懶問詢她:“現在在幹嘛呢?”
江念與他一緻的懶悠悠的口吻回應着,“看星星呢。”
她遠望這方圓幾裡寥寥燈火點綴的黑暗園區,在這之上,夜空閃亮。
她忽而與他說道:“回家有一個好處,就是可以看星星。”
“不過,現在的星空遠不如小時候那樣壯觀,不過…”她拖着音調,又說道:“現在還能看得見,就已經很好了。”
宋隕道:“我也想看一看你喜歡的星空是什麼樣子的?”
“會不會與我看見過的一樣。”
江念抿着淺顯笑意。
“星空才不會有變化吧,就看誰有好運看到更多了。”
“那一定是我。”宋隕調皮道。
江念不禁笑了起來,“可不一定喲,我可是從小就看呢,它是好朋友一樣的存在。”
在最初的模糊的記憶裡,在那個有許多小朋友的大院子裡,夏季的夜晚,她坐着小凳子看星星。
關于福利院,那是她僅有的記憶——夏夜的星空,嬰兒的哭聲,以及頭頂之上無限大的世界。
聊天突然就變地輕松活潑起來,随意的閑聊,治愈了疲憊。
宋隕問她:“手镯送給奶奶了嗎?”
他的口氣隐藏了後面的許多話,奶奶喜不喜歡,你有沒有受委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