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從法國來的?”邊羽看着畫上的法文問。
聞莘點了下頭:“你呢?你是哪裡來的?”
“我就在這裡生活,沒有從哪裡來。”邊羽合上他的畫本說。
“不像。你是混血裔,雖然你和亞洲人很像。”聞莘笃定地說道。似乎是出于禮貌,他先介紹起自己的家庭背景,“我也是。我外公是法國人,我父親是在法國工作的翻譯員。去年,我父親去世了,我帶着他的骨——骨——”
“骨灰。”看聞莘念不出那個詞,邊羽幫了他一把。
“對,骨灰。”聞莘說,“去年我帶他的骨灰回來。”
“他在法國去世?”
“是啊。”
“他之前跟你母親生活在法國?”
“嗯。我們一家都生活在法國。”
“他不帶你母親回國内生活嗎?”在這個話題上,邊羽少見地會多問兩句。
“我母親雖然是中法混血,但适應不了這裡北方家鄉的生活。”聞莘說,“其實我們以前也經常在中國生活。”
“你的中文聽不出來。”邊羽不客氣地說。
聞莘略是尴尬地解釋:“那是因為,在中國時,我爸爸常年在延吉教書,我跟着他在那裡,隻能聽他們說朝鮮語。”他有一段經常遷徙的童年過往,并且能在邊羽身上嗅到相似的經曆。
邊羽了然地“哦”了一聲:“那你大概會說朝鮮語。”
“說得還可以,也是從小時候就使用的語言。”聞莘直了直背,語氣帶着自信。
邊羽又打開他的畫本,看着兩張畫上的法文:“但是這裡沒寫朝鮮語。”
“我習慣了先用法語。”聽到邊羽的話,便下意識已拿起筆的聞莘,在兩張畫下補充文字,“但是寫朝鮮語也可以。”一筆一劃快速地連在一起,兩行朝鮮文字分别寫在了兩幅畫下。
“kkot(花)。”邊羽看到其中一個字念道。
聞莘彎起嘴角:“你懂朝鮮語嗎?”
“隻懂這個字。”邊羽說,“它确實長得像花朵一樣,很神奇。”
“是嗎?”聞莘把那個花一樣的字圈起來,“我還是第一次找出它不平凡的意義。”
領班端着椰青水和美式咖啡過來,放到二人面前,謙和地問:“您的椰青水和您的美式,請問還有什麼需要的嗎?”
聞莘等邊羽的回答。
“我不用。”邊羽說。
聞莘于是跟領班說:“辛苦了,先去忙吧。”
領班點點頭,去接待其他客人。
可能是到了下午茶的時間,咖啡廳裡的客人陸陸續續多了起來,兩點半時,樂隊的人冒着雨來上班。
“啊,不好意思,遲到了,雨忽然下得太大了。”樂隊隊長收起傘微彎彎腰道歉,身後的隊員都在低頭擦樂器包上的水漬。
領班一邊說“沒關系”,一邊叫服務員給他們拿擦水的布來,再帶他們到舞台那裡。
室内的氛圍暖和起來了,人們的說話聲和金屬餐具碰撞的輕響細細碎碎融入在空氣裡。樂隊在演奏台上将樂器一一展擺開來,各自準備就緒,由鋼琴家起頭,随後是鼓手,接着他們一起彈奏輕巧的爵士樂曲。
外面的雨聲便融入到自由松散的旋律中,每個音符都像落到地上跳舞的小人,好像沒人再關心這場雨何時停。
聞莘喝了一口美式咖啡,深烘咖啡的香氣,即便是隔着一瓶香槟玫瑰,也能讓邊羽清楚聞到。
放下咖啡杯,聞莘問邊羽:“你還沒說,你是哪裡的混血裔?”
邊羽拿吸管拌了拌椰青水:“中白。”
“中國和……什麼?”
“白俄羅斯。”
聞莘聽不懂這個詞彙,邊羽用俄文說了一遍。
聞莘聽得出邊羽說的是俄文,問:“Russia?”
邊羽字正腔圓地用英文說:“Belarus。”
雖然在中文名稱裡都有“俄羅斯”,但是這兩個國家的英文名卻是完全不一樣。
“哦,Belarus,我知道那個國家。”聞莘聽懂了英語,“它的中文名叫白俄羅斯?”
邊羽“嗯”了一聲。
聞莘恍然大悟,若有所思地暢想了一會兒:“我沒有去過那裡,很好奇那裡是什麼樣的。”
“我也沒去過。”邊羽吸了一口椰青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