召覓看到邊羽旁邊的牆壁上,挂着一張木相框裱起的2003年的照片。照片内是一名穿老空軍衣服的中老年人和一個小孩,照片拍攝地點在藍澳路部隊大院。雖然與長大的樣子頗有區别,但召覓還是能看出照片裡的孩子是邊羽。
“他是空幾師的?”召覓問的是照片裡那位穿軍裝的生面孔。
“飛鲨師的。”邊羽回答。
召覓說:“英雄部隊。”
邊羽一時沉默了,似乎有淡地“嗯”一聲,不過小到幾乎沒有這個聲音。
“是你爺爺?”召覓繼續問道。
邊羽說:“是。十幾年前在漳浦去世了,也沒在這裡住過。”
召覓低下眼眸說:“抱歉。”
“沒事。”
床頭的老收音機和照片裡老大校桌頭的收音機一樣,這一點引起召覓的注意:“那台收音機還能用?”
“還可以。”
“幾幾年的?”
邊羽大約推測年份:“應該64年的吧。”總之是爺爺生前便摯愛的太爺爺所留下的物品,決計不會更年輕了。
召覓了然,心想,那也是值錢的物件,但是小偷卻沒來偷走。
一個會懂得偷天價菩薩像的小偷,難道就鑒定不了這樣的稀罕古董?也許真有這樣不識貨的人,可不至于連這個房間也不進來一下,直直往一樓那間上鎖的小工作間奔去,就像笃定裡面一定會有值錢寶貝似的。
就這樣站了有幾分鐘,大約是從這間房子裡再也掃視不出什麼,召覓的視線便掃過邊羽的臉,他在邊羽眼中看到那模糊一片藍的光,恍惚間看不清他的瞳色。但召覓僅望了他不足兩秒,然後轉身走向露台。
在露台,召覓發現一些細小的線索,叫同事上來拍照。
又走了幾圈,召覓跟同事說差不多了,然後和邊羽說:“之後可能還需要走訪調查,這幾天盡量不出遠門,記一下聯系方式吧,後面有什麼線索可以随時溝通。”
警察走後,屋子裡一下子空很多,空氣整個地靜下來,一樓南邊的工作間門大開着,裡面沒了那尊六面菩薩,無比的冷清。飛走的是菩薩像,是錢财,也是四叔公的魂。四叔公便坐在椅子上陰郁着,煙一根根抽,不多時滿地是他丢下的煙蒂,桌子上已經有一包空的煙盒。
過很久,他突然用力地說:“是阿洲!一定是阿洲!他以前就是個溜門撬鎖的,剛被放出來沒幾年!”他綻出一副“終于給我逮到了”的樣子,拍桌起身,要立刻去找那個叫阿洲的。可是站了幾秒鐘,臉上緊繃的肌肉漸釋放了,極為緩慢地又坐下去,繼續自語,“阿洲回老家去了,那時候才來打了招呼……沒理由啊……總不會是根富?那時候我賺得比他好,他表面奉承我,可心裡在嫉妒……”
四叔公猜了一個,再又否定一個,來回地去推理任何一個可以來盜走那尊六面菩薩的人。那六面菩薩仿佛時而有靈,能讓他推理出一個絕對證據确鑿的人,時而不靈驗,讓他的“證物鍊”斷了口子。
但是他肯定來偷菩薩的人不是為了錢财,要是為了錢财,家裡那些能值兩個錢的都沒拿走,唯獨就搬了最難拿的那尊菩薩,絕對是因為報複。
邊羽坐到工作台前繼續雕刻他的修女像,點破他的思緒般:“應該是你平時沒注意到的人吧。”
他這樣說不是全無道理,四叔公猜測的那些人,平日裡都是擡頭不見低頭見的鄰裡街坊,且家裡的孩子不是大學生就是公務員,誰和他有什麼仇,也不會押上自己的名聲和孩子的前程來“報複”他。
但這話讓四叔公混亂的腦子更加沒有頭緒,平時能注意到的人他都猜不出來,那平時注意不到的,可不就更難找了?
第二天還沒到中午,叫召覓的警官給邊羽打來電話,說盜竊者已經找到了,現在在所裡。
邊羽将這個消息說給四叔公,四叔公外套來不及穿,趿着鞋子往一公裡外的派出所奔趕。
邊羽扣好衣服跟出去時,四叔公已經上了一輛載客的摩托,在車上和邊羽說:“我先去看看,你騎家裡的車跟過來。”跟着摩托“騰騰”兩聲開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