店長笑笑說:“工人吃飯去了,回來就搬店裡去,吃個飯的功夫而已。先看料子吧,現在店裡就這兩款,你看看要哪一款。”他手上拿着兩塊大緻不同的胡桃木樣品,讓邊羽挑。
“左邊這塊怎麼顔色淺這麼多?”邊羽認真地看,“鳥啄痕也沒那麼自然。”
店長解釋道:“生長環境不同,這塊還更貴呢。”
“這塊很明顯沒有右邊的好,還賣更貴,你這是饑餓營銷吧?”
店長心虛地笑了聲:“說什麼,都這麼熟了,我會騙你?”
邊羽瞥一眼店長,說:“要右邊這塊。”
“你要右邊就右邊咯。要多少?”
“總的1.6立方,最大的面要一平米。你給我劃一塊一平米的和一塊0.6平米的。”
“不多劃點兒,不怕做出來有偏差?”店長問。
“不怕。”邊羽笃定地說,“我做的不會有偏差。”
“行!”店長将樣品木放回展架上,到前台填開單據,邊羽就站在原處等他。
工人們吃完飯回來了,到三輪闆車前去卸木闆。他們正琢磨要怎麼去把最頂上的木闆安全卸下來,其中一個工人拉一下繃得緊緊的黑繩兒。本就不牢固的黑繩“噔”地斷開來,頂上那些木闆像被碰倒的多米諾骨牌,流水似一塊接一塊嘩嘩往下洩。
邊羽就站在距三輪闆車不遠的地方,反應的時間趕不上木頭砸下來的時間,眼看那木闆要砸到他腳邊。蓦地,他的手臂被一個人拽過去,那堆木闆啪嗒嗒掉在他腳邊,最近的一塊距他僅毫厘之間。
他與那人不免貼得很近,幾乎是貼近了身,撞到對方硬朗的胸膛。不過很快,召覓便将邊羽拉到身後去,擋在他身前斥問道:“這木頭能這樣放嗎?!砸到人怎麼辦!負責人呢?!”
店長急急忙過來,縮着肩膀點頭哈腰:“我是這裡的負責人,不好意思,真的不好意思啊警官。”
“你是需要跟我不好意思嗎?”召覓批評他道,“農用三輪闆車是不能載貨的知道嗎?你這是違法規定,何況還差點砸到人!”
“是,對,是我們不對……”店長一連認錯,接着解釋道,“我們原先有專門運木材的車,誰知道今天廠裡那輛車故障了,這批木又實在是太趕了,我們想着廠裡道這裡也就一兩公裡遠吧,就想着随便……”
“這種事能随便?”召覓走到那堆木材邊,拉拉那條斷了的黑繩,“還有,你們就用這麼細的繩子捆這麼重的貨物?這是很危險的你們知不知道!這要是碰到交警,你們的車跟貨都得被扣下!”
邊羽頭一次見召警官發這麼大脾氣,召警官之前哪怕是對偷東西的沉汶斌和鬼鬼祟祟的記者也沒這麼大脾氣。那些工人早就吓得沒聲兒,直到聽到貨物要被扣下,才都擡起一張煞白的臉。店長唯有點頭說:“對,警官你教育得對……但是這貨……”他小心瞥召覓的臉色,不敢開口求通融。
邊羽見到那些工人們有的快哭出來,心想他們是受教育程度低,總是有點想當然,才沒處理好這事件。要是這次貨物被扣了,廠長肯定扣他們的錢,有的人一個月可能就靠這一單吃飯。
邊羽于是跟召覓求情道:“召警官,算了,反正也沒砸到我。他們賺點錢不容易。”
召覓是民警,本身也管不到交警該管的事情上去,差點被砸到的人不和他們起沖突,他也可以不做深究。
深吸一口氣,召覓跟店長和幾個工人說:“這次就當你們初犯,下次再這樣就要接受行政處罰了。下周三這片區的安全防範課,你們都得去聽。”
工人趕忙點頭說“知道了,謝謝警官”,互相手腳利索地把貨物搬進店裡。
召覓望了一眼邊羽問:“沒事吧?”
邊羽今天穿了一身藍色工裝,腰上戴了一條尼龍腰帶,腳上的皮質工靴将褲腿收進去,整個修長、勻稱的身形被很好地展現出來。
他拍拍肩上的一點灰塵:“沒事。”
召覓點點頭:“嗯。”确認他當真沒事後,便離開繼續執勤了。
店長見召覓走遠了,松一大口氣,一連跟邊羽說謝謝,忙去給邊羽切割胡桃木闆了。
沒半個小時,店長頗費勁兒地把切割好的胡桃木闆搬到門口,和邊羽說:“不好意思啊,本來是想用那輛三輪車給你這兩塊木闆載回去的,但是剛剛你也看見了……”
邊羽隻得說:“沒事,我手扛回去。”
邊羽從口袋裡抽出兩隻白色棉線手套套在手上,用皮繩将兩塊大木闆捆住,打上結,皮質靴的靴底踩在繩扣處,手拉住繩結的兩頭,使勁地捆結實了。
随後,他把這兩塊大的木闆扛到肩上,小的木闆拎在手中徑直往街上去。
木材店離他家有三公裡遠,邊羽本想一路連扛帶拎的送這些木闆回家裡,卻忽然想起,自己還有貨車軟件的抵用券,不用白不用。他停在路旁,把木闆放在樹下,手背擦了把額上細汗,拿出手機呼叫小貨車。
等了約摸二十分鐘,一個人走來說:“今天叫不到能拉貨的車,我幫你扛回去吧。”
邊羽轉頭一看來人,是召覓。
左右望了望,四周馬路果真空空蕩蕩,沒有見到一輛車的影子,手機上的貨車軟件也一直停在呼叫中。邊羽有些不相信:“這裡平時能叫到很多拉貨車。”
“今天學生考試,這段路限行。”召覓已經将那兩塊大的木闆扛到肩上,“走吧。”
邊羽拒絕不了,隻得扛起那塊小的木闆說:“我家方向在……”
他話沒說完,召覓便道:“我知道。”
邊羽忘記了,召覓通勤的派出所離他家不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