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生……先生……”
他耳邊隐約是一個甜美的女聲。
被記憶困了一刹那的邊羽,側過頭,朦胧的世界裡,紫色吊帶裙女生将黑色直發撩到耳根後:“先生,你知道這家酒吧叫什麼嗎?我朋友要來找我,可是我不知道它叫什麼耶。”
桌面的立牌上,花體字母寫着酒吧的名字“Siren”,邊羽念給她聽。
“哦……”女生并沒有聯系口中的朋友的意思,“那你有沒有聽過塞壬神話啊?”她有意貼近邊羽的臉。
眼前突然靠近的臉,跟邊羽以前遇到過的,無數張來貪戀他相貌、乞求他垂愛的臉疊合到了一起。他冰冷地說:“你要講給我聽嗎?”他知道對方想聽這句話,過去那段時間的他,面對渴望的眼睛,輕飄飄丢出一個回應,就能見到對方的發了狂般欣喜,不管是女人,還是男人。
女生果真睜大了眼睛,複又眯起雙眼,側頭微笑:“塞壬啊,是徘徊在海裡的海妖。可以用美貌和歌聲誘惑船隻駛向暗礁,導緻船毀人亡。我在想,你該不會是塞壬變的吧?”
分明知道她下一句話要講什麼,邊羽還是故意問:“為什麼這麼說?”
女生的手指攀上他的手背:“因為,你讓我‘觸礁’了啊。”
邊羽的醉意襲上了他的雙眼,使他的雙眼顯得無比淡漠:“哦。你什麼時候聽過我的歌聲?”
“對哦,我還沒聽過……”女生的掌心覆全他的手背,熱切地貼上來,臉上洋溢勝券在握的笑容,“你要不要唱給我聽?”
邊羽抽回手,眼神轉瞬像那夜裡的海水,不留情地、冷冰冰地:“不要。”一如當年,在對方欣喜之際,他将所有似真若假的“回應”全部抽離,任對方陷入癡問與癫狂。
人的欲念,平攤在他掌心,如此輕易地能夠讓他折疊。
女生呆怔許久,逐漸,震驚與不解浮現在眼中,追問:“為什麼不要啊?是不想說給我聽嗎?先生,你去哪啊……”
看着他起身離去的背影,得到過他“回應”的人,就想再抓住什麼似的,被欲念驅使着往前追趕。
聞莘從外面擠着人群回來,邊羽正離開吧台,而吧台上那瓶芝華士已經見底。紫裙女郎趔趄上來,拉着他的手臂:“先生,你喝醉了,我送你去休息吧……”
聞莘大步走過去,把那女郎從邊羽身上拉開:“不好意思,這是我的朋友。”
“哇,你幹嘛啊!”女郎後退幾步,握着被他抓痛的手腕,瞪他一眼轉身離去了。
他聽到那女郎回到女伴群體裡,她的女伴問着:“怎麼啦?沒釣到嗎?天啊,那麼帥都撿不到,好可惜……”
聞莘對她們的讨論感到有些憤怒,可這種酒肉場合,無非食色性也。那幾位女生不過其中的樣例,周圍一衆紅男綠女,在狂亂的燈光和音樂中卸下僞裝,無不以獵獸的姿态盯着邊羽。
這個時候,邊羽的重心往聞莘身上一側,他一手攬住,令對方站穩了:“你喝酒太多了……”他在邊羽耳邊擔憂道。
“嗯。”邊羽恍惚之際,手往吧台上伸去,“……玫瑰。”
酒保很有眼色的拿着那束玫瑰,交還過來。邊羽将它攬在懷裡,手指一朵朵細數過去:“它不是紅酒玫瑰嗎,為什麼變藍了?”
聞莘愣住,良久,說:“因為我剛剛把它和藍色薰衣草放在一起了。”
交替閃爍的燈光,突然固定成白光射燈。邊羽凝望懷中的“藍色”玫瑰,漫長沉默後,低聲說:“你沒有。”
“你明天再看它,它現在不好看。”聞莘接過他手中的玫瑰,不再讓他看了,“我們去角落那裡,我讓服務員,拿開水給你。”
邊羽點頭應了一聲,朝角落的座位走去。聞莘要扶着他,他說不用。他還沒到走不了路的時候,隻是感覺腳像踩在雲朵上,雲梯是一直往下的,直通水裡,他一步一步要往深海裡走去似的。
走到石台階處,邊羽呼吸猶如堵着棉花,無法順暢,這感覺十分熟悉。他坐在石台階上,雙手撐着石面,仰頭吸了一口從露台外吹進來的風。
牆壁上,紫藍色燈管拼成的“塞壬”時亮時暗。
服務員端來熱水,聞莘接來,吹溫了,坐在他身旁遞給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