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松栩是個挺無趣的人,不喜歡玩手機不追電視劇,日常的娛樂就是看書或者發呆,主打一個靜置。但在徐汀雲家的日子,她是靜不了一星半點。
臘月二十九上午,在徐汀雲誠摯邀請下,倆人頂着京市零下十度的寒風,去院子裡移植存活的綠植。中午吃完飯,玩德國心髒病。下午徐汀雲籌備年貨,華松栩坐在旁邊充當點歌員。晚上臨睡前是強制觀看電影《在西伯利亞森林中》,害得她做夢都在躲棕熊。
年三十,徐汀雲一早就拉着華松栩貼春聯和福字。
華松栩還沒睡醒,在哈欠連天中給他剪膠帶,“請問你覺怎麼這麼少?”
徐汀雲站在小闆凳上摁住橫批,“快看正着沒?”
華松栩拖着步子後退兩步,眯眼看了少頃,“左邊低。”
“這樣?”徐汀雲挪動。
“高了高了,回來點。”
“這樣呢?”
“嗯……差不多了。”
徐汀雲按下膠帶,用手掌撫平,“我一直覺少,睡時間太長頭疼。”
華松栩咂舌,“年輕人,精力真好。”
徐汀雲從闆凳上跳下來,“我倒是奇怪,你在山裡每天睡四五個小時精神抖擻,回到城市怎麼能睡這麼久?”
“山裡缺的城市裡補,懂?”
“行吧,明早讓你睡到自然醒。”
對于年夜飯,徐汀雲可謂是異常重視,從上午就開始煲湯備菜。
華松栩反坐在椅子上,手肘抵着椅背,手撐着頭,默默看徐汀雲忙碌。和在懷遠村時似乎沒有半點區别。
她試探道:“真不用我幫忙?”
徐汀雲連連搖頭,“可千萬别。”
華松栩撇嘴。這人還嫌棄她殘破的烹饪水平。
徐汀雲邊片魚片邊問:“你一直一個人過年嗎?”
“二十歲之後是,之前在家。”華松栩說。
徐汀雲聽出她提起家時語氣不悅,沒追問,笑眯眯地說:“那不如以後和我搭夥?”
華松栩失笑,“搭夥?你當過年是過日子呢?”
徐汀雲裝模作樣地想了會,勉為其難道:“過日子也不是不行。”
華松栩眉心微動。
二十歲起,華松栩沒想過除登山以外的未來。她在最殘酷的自然條件下挑戰人類極限,反過來又被其束縛。但是聽徐汀雲這麼講,她覺得這種生活方式也不賴。
突然,傳來一陣手機鈴聲。
“我的。”華松栩回神,匆匆趕去客廳,看到來電顯示時猶豫了好幾秒才接起,“張叔。”
張明嗓音渾厚,劈頭蓋臉地說:“松栩,你爸爸都住院了,你還不回海城?”
華松栩神色淡了下去,嗓音疏冷,“是嗎?什麼病?”
“心髒病!今天還是除夕,不管你在哪,趕緊回來一趟吧。”
“我沒學醫,不會給他看病。也沒學建築工程,沒法頂替他的位置。回去有用嗎?”
“華松栩!”張明呵斥,“那是你爸!”
華松栩平靜,“我從沒否認過這一點。”
“你爸一個人辛辛苦苦把你拉扯大,還真是個養不熟的白眼狼……不論情分還有血緣,他給你一條命你就得好好孝順他!你爸說了,今天你不回來他就不治病了,回不回你看着辦吧!”
話筒裡傳來盲音,華松栩攥着手機,指尖因為過于用力微微顫抖,泛着青白。
徐汀雲舉着兩隻油手走出廚房,看到她緊繃的身形後立刻問:“怎麼了?”
華松栩放下手機,語調無波無瀾,“有人打電話和我說,我爸生病住院了,讓我立刻回海城。”
徐汀雲一驚,趕緊抽了兩張廚房用紙,邊擦手邊安撫,“你别擔心——”
“擔心?”華松栩笑出了聲,滿目譏諷。
徐汀雲走上前,什麼都沒問,隻是溫和又堅定地看着她,等待她主動開口。
這一瞬間,華松栩隻覺得不堪。在徐汀雲身後,是一張溫馨的全家福。即使遭遇橫禍,依然改變不了他穩定的内核,那是從原生家庭汲取的力量。而她,像幹涸的荒地一樣貧瘠。
華松栩收回視線,和徐汀雲擦肩而過的瞬間淡聲道:“我今天回海城。抱歉,年夜飯得你自己吃了。”
徐汀雲想拉住她,可礙于手上的油漬,隻得急匆匆沖回廚房洗手。
華松栩迅速收拾好行李箱,幹脆利落地穿好衣服,正要開門時被趕來的徐汀雲攥住手腕。
她閉了閉眼,“松開。”
“不松。”徐汀雲沉聲,“我陪你一起。”
華松栩用力掙開,眼底陰雲密布,“不需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