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米又如何一米又如何?”華松栩怒呵,“這種風險路段就不該通過!”
“該不該是你說了算的嗎?你現在狀态這麼爛,要是連這點膽量都沒有,趁早收拾東西回家!”
華松栩神色陡變,攥着冰鎬的手微微顫抖,身形像拉滿的弓弦一樣緊繃,好半天都沒說出一個字。
似乎是被劍拔弩張的氛圍所影響,北風裹挾雪粒劈頭蓋臉而來。下撤全程,華松栩都處于精神恍惚的狀态,全憑肌肉記憶和本能作主。
回到BC,肖鳴丢開包和冰鎬,徑直走進廚房,掀起的厚門簾狠狠撞上門框。
在這樣微妙的時刻,華松栩察覺到口袋在震動,于是機械地掏出手機,打開鎖屏。
一條消息躍入眼簾。
【小徐同學:時間好慢。】
酸澀和鈍痛從空空如也的胃部一路向上,抵達胸口時已然轉化為委屈,随着心髒跳動經由血液流向四肢百骸。
華松栩沖動地撥出了徐汀雲的電話,當聽筒裡傳來意料之中的盲音,才尋回一絲理智。她在對話框裡輸入了三次“好想你”三個字,又删除了三次,最終發了條不知是安撫徐汀雲還是安慰自己的消息。
【阿栩:也會很快。】
時間很慢,又很快。
劉正泉暫時的加入,讓華松栩和肖鳴的關系得以緩解。三人從青省回到川西,完成三座雪峰連爬的戰績後,決定回縣城歇腳。
當終于有信号的華松栩接到周耀的電話時,才意識到已經過了一個半月的時間。
在沙沙電流聲和凜冽風聲中,周耀的嗓音模糊,卻難掩急切,“在哪呢?川省?”
“是。”華松栩不自覺放大聲音,“怎麼了?”
“不忙的話立刻趕來鳌山,有個二十歲的男孩非法穿越,失蹤24小時了。我和小徐剛到,現在救援人手嚴重不足。”
華松栩毫不猶豫,“我立刻動身。”
三人連夜開車趕到蓉城,轉高鐵到陳市,又包了輛車趕往塘口村。
越靠近目的地,路兩旁的積雪越厚,華松栩的心情也愈發陰郁。
“天氣這樣,情況不妙啊。”泉哥沉聲道。
肖鳴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鏡,表情也不太好看,“目前冬天在這條線失蹤的,沒一個幸存下來。”
這條“奪命線”170公裡,需要翻越17座山,而且地理位置特殊導緻氣候極度不穩定,時常伴有暴雪和濃霧,容易失溫迷路。全程信号微弱,所以救援成本和人員需求都很高,這也是為什麼需要民間組織參與。
抵達彙合地點,已是人頭攢動,小木屋的房檐下倚靠着整整兩排重裝徒步包。
華松栩在生面孔之間穿梭,一邊點頭打招呼一邊四下張望。
“阿栩!”周耀從木屋側邊的涼棚處探頭,“這邊!”
“什麼情況?”華松栩趕過去,邊問邊用眼神搜尋。但這裡集中的都是些經驗老道的熟人,沒有徐汀雲的身影。
周耀招呼三人放下包,展開地圖,“從兩步路的軌迹來看,是第二天十一點左右消失。初步判斷失聯的區域在這一片,計劃分四個小隊。一隊從景區上走東跑馬梁,一隊核桃坪上穿越金字塔到九重石海,一隊走南北線23公裡,最後一隊走河谷,那也是條下撤路線。”
華松栩之前參與過這條線的救援,對路況、天氣和時間有一定了解,蹙眉問:“多久撤,還是三天兩晚?”
周耀點頭,“無論能不能找到,三天兩晚。超過這個時間風險太大。”
肖鳴擔憂道:“山下積雪十幾厘米,山上可能超過一米多。行進速度肯定打折扣。”
“不管走到哪,都是三天兩晚。最遲,第四天一早下撤。”周耀重複。
消息同步後,大家開始根據實際情況調整物資。
華松栩趁大家夥不注意,拉住周耀悄悄問:“徐汀雲呢?”
“童俊快到了,小徐去村委借輛車去接人。”周耀剛要指方向,忽然笑了,“這不,來了。”
華松栩心跳錯拍,莫名緊張了起來。如果不是在這樣緊急的形勢,她或許能分辨出此刻的情緒名為悸動。
人群向路旁避讓,皮卡緩慢停靠在了木屋旁。
周耀笑道:“看看誰來了?”
駕駛座半開的車窗徹底放了下來,徐汀雲先沖周耀催促,“周哥,把童俊的電話給我。”
“行。”
周耀轉身去涼棚拿手機,徐汀雲這才将目光落在了一旁的倩影。
一個月不見,華松栩發覺他瘦了也黑了,五官輪廓愈發清晰立體。當青澀褪去,輕抿的薄唇,立挺的闆寸,搭在窗框上的手肘,每一寸毛孔都散發出成熟硬朗的氣息。
她攥着手,心跳得更快了。
徐汀雲定定的看了半晌,旋即唇角的梨渦跳躍開來,“阿栩,時間好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