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夏月到時,徐榭正在練舞。
青府苑最深處的一棟精修别墅,五十平米的地下室是他的練舞區。
四面長鏡兩兩對立,無窗,燈也暗了一度,一根固定把杆,木闆軟地膠,還有牆上一副飄逸至極的黑色線條畫。
這兒顯得幽深、靜溢、簡素,是他一貫的愛好。
徐榭是個長期主義者,從小就養得每天至少練舞3小時的自律,到現在,18年了。不愛社交,不愛應酬,喜簡,喜靜。
是一條道走到黑的人。點飯,可以一個月不換店不換菜。買襪子,隻買黑色,一次買一百隻。上次他去商場,銷售員都吓了。
你來搞批發的嗎?
夏月靠在門邊,沒出聲打擾,等他跳完。
俊雅的青年天生是種美學,動作細柔,眉目含情。
每一次繃腳,每一次控制,每一點延伸,細節上無不老練又完美。
先天的柔韌讓他下腰時,軟而不泥。優秀的體力、耐力和協調力讓他的跳躍潇灑有儀,形、神、勁、律四通有方,内外兼備。舞姿欲左先右、欲上先下、閃展騰挪,又爆發力強勁,陽與陰的内涵平衡到了極緻。
藝術高挂殿堂。他洩露出的高尚感,讓女性大多對他隻能欣賞景仰,難以親近。
夏月和他的故事,的确,有點曲折。
大一那會兒,她問他要不要試試談戀愛?徐榭沒同意,還冷着臉走了。
第二天,他就後悔了。問她還算數不?
她也後悔了。說昨天她亂說的。
“這麼晚了,不睡覺?”
夏月看他停下了,邊說邊進。
“失眠。”他用白毛巾擦了擦頸上的汗,又寸寸量了她幾眼。“從謝冷雨那兒過來的?”
“怎麼了?”
“沒什麼。”他溫雅地笑起來。“不太開心而已。”
他把左腿壓在把杆上,灰色舞衣飛起一角,雙腿修長。
“你自己說要麼不愛、不結婚,要麼就隻挑幹大事的男人。”
她站在他面前。
徐榭抓住她沒紮好的一縷頭發,小聲呢喃。“所以,梅子潇是怎麼回事?”
夏月不适應地拍了拍他的手。
他寬順地放了手,笑了下,神情懶懶。“那天見到梅子潇,我差點吓了一跳。”
夏月偏了下眼,再看他。
徐榭放下左腿,上前,離她又近了一步,男性高奢的香水味一下撲面。他高大的影子蓋住她,彎了點腰,薄薄的熱氣在她額上。
“知道為什麼嗎?”
“别亂猜。”
他在陰沉中漫出柔情,說他和某個人實在太像了。眼睛,鼻子,嘴唇,還有纨绔神态,摟着你,緊到恨不得沒有一個男人能看到你,一身幼稚的占有欲,真霸道。
“你猜。”他笑眯眯地盯着她的眼:“這樣的人,我還認識哪個?”
夏月蹙眉:“徐榭。”
“是巧合嗎?”他輕輕問。
“你想多了。”
徐榭:“還是你不敢面對?”
夏月一下狠厲地挑了眼。
“我不敢面對什麼?一個沒責任、沒規劃,半死不活的男人。你覺得呢?你覺得我會愛上他?”
她環住雙臂,聲速很快:“徐榭,我不想聽你說這些。我和他已經約好了,等我報完他家照顧我的恩,以後兩個人就什麼都不是。等他生活好了,騙他的事我會給他解釋,他會理解。”
沉默很久,徐榭慢慢說:“别燥,我可沒想惹你不開心。”
就像被戳到真相般,女人氣急敗壞了。
夏月折了身,朝外走,不想再談這事兒。
他的聲音在身後又響起來。
“還記得剛剛我說我姑媽入股月色酒吧嗎?”
夏月慢慢停下來。
徐榭:“她有點怪癖。有次不小心看到她有個私密賬号。裡面全是和殘疾人,嗯…不雅的照片。”
她猛地回頭,神色凝重。
徐榭輕輕踮腳,又舞起來,細皮在朦胧的燈下,自有風骨。
“她挺會砸錢,花招也多,很多殘疾男人都受不住,主動自薦。”
眼睛清淡的一瞥:“你說,謝冷雨…”
謝冷雨是什麼脾性?他敢去?
她的眼皮一垂:“他絕對不會做這種事。除非他去死。”
夜深了,徐榭送夏月回她家,順便叮囑她收拾行李,明天他家有點事,改了行程,換成晚上出發,叫她莫忘了。
家門要關上時,徐榭垂首在門口,突然擡起眼,一副無害,聲音低沉。
“夏月,如果你不愛他,又想幫他。”
她不肯承認,那他一定要好好地幫她。
他認真地說:“幫謝冷雨找個陪他一輩子的女朋友,怎麼樣?”
//
謝冷雨早晨倒了一次垃圾,碰到了夏茵。
還有她剛進城想跟她一起幹活的表妹——夏敏慧。
“敏慧,叫謝哥。”
夏敏惠内向,見是陌生男人,下意識躲在夏茵背後,隻用一雙眼打着彎偷偷瞅他。
她打賭:這是她見過最俊的男人。
僅是垂眸,露出一個表達“哦?”的表情,便讓人覺得手足無措。女人的征服欲與自卑感完全同時能被他激起。比女人還媚,這張俊臉的每一個表情,對她來說太新鮮了、太享受了。
慢慢,夏敏慧低下眼。可惜,那條腿,能…
“謝哥。”她低着頭,怯怯。
來時,夏茵就警告說,别惹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