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後的沈渡頭戴九旒冕冠,衣繡七章紋,形制與永定帝相似,簡化版的衮冕禮服,配白玉雙佩,腰間革帶附章、劍,優越的骨架撐起無比威嚴的冕服,渾身散發令人生畏的氣息。
李安意畢竟不是真正的皇親,站的遠看不清他的神色,但能感到有淡淡的威嚴之氣從他身上傳來,仿佛一夜之間長大了。
禮官枯燥無味的長篇大誦令場内人昏昏欲睡,許多人找了個舒服的姿勢睜眼入睡,已經參加了多次祭祀的他們對于此種方法掌握的爐火純青。
挪動酸痛的腿,李安意不着痕迹地放松,平時一直與世家走動,隻需行俯身禮,如今見了皇帝,需行跪拜禮,真不适應。
驕陽似火,耀日懸空,禮官高聲宣布結束,她如釋重負,剩下沒什麼事,趁無人注意悄悄溜回去,一個和皇室無血緣的郡主比不得一個流落在外的親王。
逃也似的離開,等四周空無一人,李安意放慢步子欣賞圜丘邊的風景,寒冬時節,大多樹光秃秃的,像根木杆立,盛京地理位置偏北,常見落葉喬木與常綠喬木混生的景象,形成"綠白相間"的視覺層次。
松樹抗寒,如今松葉依舊綠綠的,昨日夜間下了場大雪,雪堆積在翠綠的松葉上,仿佛給松樹穿了件衣服,李安意走近最大的一棵松樹仰頭細看,樹高聳入雲,樹冠碩大,看不清細節,她觀察半天發現松樹長的都差不多。
高中時期的校園裡種了幾棵松樹,學校圖個好寓意,什麼希望學子堅韌不拔,品性高潔,平平安安……
校園裡最大的一棵松樹也不及眼前樹的一半,然而一片寂靜、純潔、無聊的雪色中,青綠的樹默默獨立,引人注目,學生下課後喜歡在樹下打鬧,甚至将枝葉上的雪抖落,拍張美美的照片。李安意也注意到了,和偷偷帶手機的好朋友拍了好幾張照片。
那真是一段令人懷念且快樂的時光,李安意已經很久沒有想起上輩子的事了,它遙遠的仿佛死去,又仿佛近的在昨日。
一隻文須雀撲棱翅膀飛至樹杈間,點點碎雪驚落,掉在樹下女人的墨發間,她正準備拂去,身後蓦地傳來一道熟悉的聲音。
“姐姐。”
音色醇厚,帶些磁性,讓人耳朵發癢。
說話人步履輕盈,腳步飛快,轉瞬間來到松樹下。
兩人一同擡頭看樹。
不用轉身李安意都知道是誰,周身的空氣猛地流動,清冽的氣息靠近,等沈渡站定,她問:“你怎麼來了?他們沒找你?”
“交給外曾祖父應付,他擅長此事。”
祭拜一結束,換完衣服,一群心懷鬼胎的人笑眯眯地靠近,嘴裡盡是稱贊之詞,沈渡煩不勝煩,交給一旁的外曾祖父,得到李安意的位置後,急匆匆地趕來。
細雪鋪滿大地,到處都是一片白,銀裝素裹,分不清方向,好在沈渡方向感強,加上地下留有腳印,他尋了一盞茶時間,見前方似有人影,加快步子。
青翠修長的松樹枝下,一位窈窕女子身披墨綠銀狐鬥篷仰頭看飛雀,一捧碎雪落至墨發,見她欲拂去落雪,沈渡出聲走近,盯着發間突兀的白色,想親手拂去,還想幹些更過分的事。
“怎麼樣?”因沈渡到來,李安意忘了撇去發間的雪,低聲詢問近況。
“什麼怎麼樣?”
反應了半天,沈渡才回神移開目光緩緩道:“一切都好。”
他搓了搓蠢蠢欲動的手,想他和她真的是朋友?真的隻能是朋友嗎?
那道聖旨改變了他們明面上的的關系,沈渡卻知道李安意對自己的感情遠遠達不到愛情,然而能将她和他捆在一起足以令自己安心,或許他是相信感情能慢慢培養的人。
額發間的雪化成水,一點一點滴落,李安意終于有所動作,身邊人比她更快。
一方帶着清香的軟帕接近,溫柔地擦拭額前的水,明顯異于女子的手隔着一層織物在李安意額前皮膚上來回動,燙熱的溫度沿着軟布漸漸往裡往下走,腦袋、脖子、心髒仿佛染上了相同的溫度,灼熱、滾燙。
腦門上是他骨節分明的手指,眼前是他結實有力的手臂和繡着金絲的袖口,周身是他清冽如雪般的氣息,李安意的身體忽然開始燥熱,她疑惑自己這是怎麼了?
見李安意墨發間的雪化,雪水如淚水慢慢滑下,沈渡終于按耐不住,開始行動,用自己一直帶在身上的帕子為她拭去雪水,他們離得極近,仿佛要接吻,一個荒唐的想法。
帶着自己溫度的手帕接觸心上人,如同自己親手觸碰一般,沈渡的心如潮水湧動,陣陣浪潮随移動的手指來回動,劇烈,高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