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知道南山不肯和自己一起用晚膳,是出于姑娘家的矜持,但一想到她為了拒絕自己竟然說了那樣拙劣的謊言,謊言被拆穿後竟然也不解釋,靈晔就忍不住生氣,以至于回到不夜閣後,第一次沒能在戌時入睡。
不夜閣的夜明珠早已經熄了,防護的結界也自動開啟,偌大的寝房黑暗且安靜,是世上最安眠的好去處。
靈晔卻沒有睡意,冷着臉在床上翻來覆去,突然就做了一個決定——
他要晾她幾天,讓她知道即便她救過他的命,即便他同意了這門婚事,也不會一味地遷就她。
一想到她會因為自己的突然冷淡而焦心憂慮,會像他此刻一樣夜不能寐,甚至可能明日一早就忍不住來找自己道歉,靈晔心情突然舒展,良好的睡眠也回來了,蓋好被子沉入香香的夢鄉。
然而南山第二天并沒有來找他道歉。
不僅沒找他,還像以前一樣該吃吃該睡睡,胃口還更好了些。靈晔氣壓沉沉,整日冷着臉,滄瀾宮裡人人退避三舍。
“……臉黑成這樣,中毒了?”修養幾日滿血複活的止參,笑嘻嘻地跳進庭院裡。
靈晔冷淡地看一眼不速之客,轉身就要回屋。
止參從樹上跳下來,閃身攔住他的去路:“兄弟我好不容易痊愈了,不陪我去誅月樓喝酒慶祝?”
“沒興趣。”靈晔繞過他往屋裡走。
“好吧,我去問問南山。”止參歎了聲氣往外走,剛走了沒幾步,發現某人已經與他并肩。
他張了張嘴,一臉茫然,“你不是不去嗎?”
“又想去了。”靈晔淡淡道。
“……行吧。”止參哭笑不得,一出了不夜閣,便要直接離開。
靈晔攔住他:“你是不是忘了什麼?”
“沒忘……啊,你說南山啊,”止參恍然,“我是想着你不去的話我就問問她,你既然去了,就沒必要問了吧。”
靈晔:“……”
“你想帶上她?”止參試探。
靈晔神色淡淡,剛要說不想,餘光裡便突然出現某人的身影。
止參也看見了,立刻打招呼:“南山!”
正打算偷偷溜走的南山扯了一下唇角,隻好過來打招呼:“好巧啊。”
“不巧,這是不夜閣。”靈晔定定看着她。
南山:“啊,不夜閣啊,我說你們怎麼都在。”
她漫無目的地散步,沒想到跑到這裡來了。
聽着她拙劣的借口,靈晔并沒有打算當着止參的面點破,隻是意味深長地說了句:“滄瀾宮很大。”
“啊?”南山沒聽懂。
靈晔别開臉,一副沒什麼耐心的樣子,周身氣息卻明朗起來。
止參看看這個又看看那個,突然沖南山笑了笑:“我們打算去誅月樓喝酒,你去嗎?”
“我不喜歡喝酒。”南山皺眉。
止參:“那你喝别的,不喝也行,你可以看歌舞。”
南山有點心動:“還有歌舞可以看啊。”
“去嗎?”止參邀請。
南山很想去,但一想到是跟誰一起去,又覺得沒那麼想去了。
靈晔看出她的糾結,知道她很想和自己一起出去玩,但又怕他還在生氣,所以才會這麼猶豫不定。他靜默片刻,最後決定看在她特意來不夜閣的份上大度點,不與她一般見識了。
“去吧,”他緩緩開口,“誅月樓的點心不錯,飯菜也好吃,你可以試試。”
南山一聽有好吃的,立刻兩眼發亮:“好!”
她迫不及待地答應,像是一早就在等他的邀請。靈晔唇角浮起一點弧度,最後一點冷意也散了。
止參的視線在兩人之間來回尋摸,結果越看越糊塗。
“到底是誰喜歡誰啊……”他嘀咕一句。
南山第一次出滄瀾宮,第一次乘坐飛行法器,當船一樣的物件載着她騰空而起時,她忍不住驚呼一聲,下意識抓住了旁邊人的衣袖。
“抓錯人了。”靈晔不由分說地把止參的袖子抽走,強行往兩個人中間擠。
南山和止參本來就站得近,他高高大大一坨突然擠進來,逼得兩人都往旁邊挪了一步。南山隻顧着興奮,懶得理會他突然的抽風,倒是止參像發現了什麼稀奇玩意兒一樣,一直盯着靈晔看。
“看什麼?”靈晔神色不詳,語氣不佳。
止參清了清嗓子:“沒事。”
誅月閣在鬼市最熱鬧處,今日三人來得突然,并未帶精兵侍衛,隻是提前傳了卷軸過來,提前清場了。
飛行法器一落地,南山便從上面跳了下來,睜大了眼睛四處張望。
冥界的夜晚很熱鬧,目光所及之處都是商戶,每一家都挂着紅色的燈籠,紅紅火火的仿佛過年。
“走了。”靈晔提醒。
南山沒聽到,踮着腳還在四處看,兩條麻花辮随着脖子扭動,也變得靈活起來。
靈晔眼眸微動,突然擡起手按在她的額頭上,南山的腦袋被固定了,隻能老老實實和他對視。
“幹什麼?”她眨了眨眼,黑亮的眼瞳裡清晰地映着他的臉。
靈晔收回手:“走了。”
南山恍然,趕緊跟過去:“我們一定要去酒樓嗎?要不去其他地方看看呢?我剛才發現有家點心鋪子好多人都在排隊,要不我們……”
誅月樓的門突然開了,勸說的話戛然而止。
“你想去哪?”靈晔問。
“沒、沒有……這裡也挺好的。”南山看着金碧輝煌的酒樓和在空中飛舞的漂亮姑娘們,一時間看直了眼。
“傻愣着幹嘛呢,還不上來?”不知何時上了二樓的止參,拿着一個空酒杯催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