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多家庭都趁周日出來玩,有情侶,有一家三口,廣場上放有露天兒童遊樂設施,三三兩兩的孩子正在裡面蹦蹦跳跳,玩得超歡快。戴晨看着充氣城堡裡奔跑的孩子,自言自語般喃喃問道:“你出來發傳單是體驗生活還是沒錢花啊?”
憂郁兔戴着頭戴沒法擺手勢,正想着要不要開口,戴晨就已經自己接下去了:“不管是哪個原因,你的父母一定很幸福,有你這麼懂事的孩子。”
憂郁兔忽然僵住。
戴晨沒留意到,他隻是很迷茫、很迷茫地說:“我們…曾經也想過要個孩子。”
但最終…也隻是曾經了。
這回,方子依沒忍住:“其實…我見過魯迎夏表姐。”
“表……”戴晨遲鈍地眨了下眼,轉頭望向憂郁兔,“你是書易的朋友?”
書易是班長的名字。
方子依點點頭,幅度很大,不這樣外面的頭套動不了:“我看到班長表姐在算命先生那裡哭地好厲害。”
戴晨眼眶蓦地發紅,但他及時用力吸着鼻子,扭頭用手捂住了半張臉。
“你知道的……”方子依遲疑,“八妹……有次我們不小心聽到了班長表姐跟班長的媽媽抱怨,說你冷暴力…之類的,所以大家才會懷疑你…對班長表姐不好。”
戴晨又深深地吸了口氣,聲音哽咽:“她也沒說錯,我工作忙、又得…又得照顧家裡,經常加班到半夜才回到家,書易表哥認為我是出——跟誰出去喝酒喝到半夜三更,為了這件事還吵過。迎夏壓力大,我是知道的,可我…我真的沒辦法了……”
方子依意識到,他避開了道長的話題:“就算是這樣…也不一定會想到去找道長的呀?”
這回戴晨沉默了許久,才沙啞地說了句:“是我…讓道長勸她離婚,她不願意……”
離婚……
這個詞在方子依的概念裡,是非常嚴重的一種行為。在村裡,兩夫妻哪怕打得雞飛狗跳也不會選擇離婚,她不知道為什麼,隻知道會很嚴重。
而戴晨的話分明表示着,是他想要離婚,所以冷暴力甚至是外面有了人,可班長表姐不願意,才會造成現在這種局面。也難怪班長姨媽一家都認為是戴晨殺了班長表姐,更何況…從前面的幾次接觸,她根本沒發現原來那道長是跟戴晨認識的。
方子依心裡開始有些發慫:“為——”
“别問了。”戴晨抹了把臉,站起身來,“大人有很多事情…隻有徹底倒下了才會跟孩子說的。”
方子依:“可如果提前說了也許我們能幫到你。”
“幫不到的。”戴晨搖頭,“就算能…誰又舍得讓孩子去承擔壓力,你們隻需要…健健康康地長大就好了。”
說完,他就徑直地走入陽光底下。
方子依看着他的背影,不知道為什麼總覺得…他即便置身陽光之下,整個人都依舊冷如冰雕,沒有絲毫溫暖。
下班的時候,方子依還是把見到戴晨的事情對八妹隐瞞了下來。騎着自行車回到家已經是下午五點,再有半小時方母就下班了。方子依像往常一樣進廚房準備簡單的飯菜,六點鐘方母準時回到家中,兩人并沒有對視,更沒有對話,方母安靜地洗手洗碗,然後放到桌面上。
兩母女面對面坐下,十多年來第一次相對無言。
方子依戳了戳碗裡的白米飯,猶豫半晌後,很輕很輕地說了句:“媽…對不起。”
這聲音實在是飄,飄地像炙熱的風輕輕拂過,分明感覺不到風的力道,卻殘留拂過時的溫暖。方母動作停頓,緊接着若無其事地繼續扒飯。
誤以為這是不原諒的意思,方子依紅了眼,低垂着頭也扒拉着白米飯。忽然間,一塊肉被夾到了她碗裡,方母嗓音沙啞哽咽:“吃塊肉。”
頓了頓,又補了句。
“媽沒有不許你買自行車,媽隻是在攢錢,等發了工資…媽就有錢給你買部手機了。”
她知道自己女兒也羨慕同學們有手機很久了,有了手機…安全性能上也有了大大的提升。
她們家窮,可該有的…慢慢來,總會有的。
方子依咬着肉,把臉埋進了碗裡。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