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咬字很重,哪裡是覺得自己不配,聽上去,倒像是在說卓寂言不配。
說完,大步離開。
“我不是那個意思。”萬陳突然反應過來,意識到自己把事情搞砸了,連忙要追出去,一擡手,打翻了剛開蓋的飲料,流了一地,把卓寂言的去路都擋住了。
卓寂言沒有就此停下,他跨過倒在地上的空瓶子,幾乎是小跑着追出去。
“你去哪裡?”卓寂言也顧不上是在街上,拉扯着容顔的手腕兒。
“我會搬出去的。”容顔看着他的眼睛,“離開了你,我餓不死也渴不死,即便是過得拮據一點,也不至于去睡橋洞,你不用可憐我,施舍給我一個情人的身份,我不需要!”
“你誤會了!”卓寂言抓着他的手腕兒不肯松開,他聽見容顔的好感值再瘋狂地掉,快要從五百分降到兩百分了。
“我沒有要施舍你什麼!”卓寂言顧不上圍觀群衆,高聲喊道,“我隻是想把我的朋友介紹給你認識,我希望你們也做好朋友。”
“我為什麼要認識你的朋友,以什麼身份呢?”容顔對這個人的厭惡值飙升,原來有錢人都是喜歡把他們這種人當玩意兒的嗎?
他以為自己隻是蹭吃蹭喝,卻沒想到竟然因此喪失了人格尊嚴。
那他甯可餓死!
卓寂言羞愧得要命,整張臉都漲紅了,他不知道萬陳今天抽什麼風,“對不起,是我的朋友做出了不尊重你的事情,我代表他們向你道歉,但我從來沒有想要對你怎麼樣?我們能找個安靜的地方好好談談嗎?”
【系統:這就是自顧自發展的後果。】
【卓寂言:閉嘴行嗎?】
容顔知道自己不應該這樣,畢竟他首先接受了卓寂言的施舍,如果他真的自立,不甘寄人籬下,從一開始,就不應該接受這樣的施舍,不應該接受那一頓頓的大餐,不應該接受那份兒高薪的工作。
他現在知道說自己不需要了?早幹什麼去了?
他深吸兩口氣,如果想自立,他首先最應該做的,就是還錢。
他冷靜下來,“好,那我們談談吧。”即便是決定搬出去,他也應該好好地跟主人家說一聲,禮貌道别,并提出感謝。
卓寂言松了口氣,畢竟關系緩和了這麼久,容顔不至于不聽他講一句話。
上了車,卓寂言認真地解釋了這件事情,并向他道歉。
容顔不停地搓着手指,緊張到深呼吸,“那個,我是真的決定搬出去住了。”
卓寂言看着他,“我知道我做的很過分,但是……”
“不是……”容顔打斷他,“如果我再這樣接受你的施舍,那我就沒有資格談尊嚴。”
容顔以前覺得,他是可以為了金錢抛棄尊嚴的,隻要有錢,什麼不能抛棄?但是剛才,萬陳那樣誤會他,他卻無法反駁的時候,他好像吞下了一團發燙的冰一樣難受,胃裡滾燙又翻湧。
他突然發現,他不是一個可以輕易放下一些事情的人。
“我已經找到你之前那位老闆了。”卓寂言說道,“我也幫你準備好了證據,證明你是被脅迫的,你還沒有做什麼窮兇極惡的事情,隻要能證明你是被脅迫的,就可以算作無罪。”
容顔擡頭看他。
卓寂言道:“你先找房子吧,我盡快安排這件事,争取在年前把一切都處理妥當,等所有的事情都塵埃落定了,你再搬。”
“等所有的事情都塵埃落定了……”容顔不敢看他,轉過頭去偷偷擦眼淚,“那我還能搬出去嗎?”
“我還能綁架你不成?”卓寂言道。
“不是。”容顔擺手,“你對我的恩情太多了,我還不起。”
阿姨的醫藥費,也算是卓寂言付的。
卓寂言的手搭上他的手,“不用還。”
“得還。”容顔擦幹淨眼淚。他還不清,如果隻是錢還好了,大不了還到七老八十,但人情不知道該如何定價。
“我們為什麼不能做朋友?”卓寂言認真問道,“我幫你,是拿你當成朋友,我不想給你增加沒必要的負擔,你不要因為萬陳的幾句話就想東想西的。”
容顔撐頭看着車外,他不知道該怎麼辦了。
也許,他應該就這樣堕落下去,幹嘛要突然覺醒?為什麼就不能像自己之前那樣麻木,隻要有錢就好了,隻要有有錢男人願意養着他,他就沒有尊嚴地活着呗。
他看着卓寂言遞來的水,沒有接,那樣包裝的水,在他來卓寂言家裡之前,見都沒有見過。他猜,即使哪天他在某個地方見到了這個水,也隻會因為它的價格發出一聲感歎,然後笑着離開。
“我得想想。”容顔道,“我沒有遇到過這種事情。”
他得想,他得好好想想,他要清醒地窮着,還是沉淪于不屬于自己的富貴之中。
也許,活在當下才是最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