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來後沈恬按部就班的上課回家,兩點一線。譚宗明那晚之後沒再聯系她,隻有時慈給她發了條短信,說約見蔣家夫婦的事情往後推些日子。
沒有說原因,她也懶得問。
那日碧岫園再見後,她在網上搜索過蔣聿之這位夫人,但是信息不多,就讀于央美時就舉辦過多次畫展,畢業後前往ual進修了emba課程,接着便是她回國後策劃的一些中國文化相關的展覽項目,現在已經很少出現在公衆視野裡。
“沈恬,你電話響了!”陸意涵抓着手機,猛拍浴室的門。
沈恬拿起毛巾擦了擦手,開了條門縫,伸出一隻手來摸手機。
浴室裡氤氲着潮濕的水汽,手機屏上模糊不清的顯示了一個陌生的電話,她關了花灑,拿着手機在毛巾上蹭了兩下才接起來。
“沈恬?”一道溫柔有力量感的嗓音從電話裡傳出來。
她反應了一下,才記起來這聲音是蔣首長的夫人齊芯,連忙答應道:“是我,蔣夫人。”
齊芯在電話那頭悶聲一笑:“都說了叫我齊芯就好了,怎麼總叫我蔣夫人,我不是說過,我們倆名字合在一起還挺好聽,恬芯,你說是不是。”
沈恬被她說的有點不好意思,她記得齊芯比她年長不少,又是國内引領新中式的先鋒人物,總覺得雖然蔣夫人顯得生疏,但叫全名不禮貌。
略微别扭的淺淺回應道:“我記住了,齊芯姐。”
齊芯滿意地笑了一聲,接着自然地關心道:“你現在上海嗎?”
沈恬歪着頭将手機夾在肩上,利索地裹好浴巾往外走:“月末去三亞看我爸了,前幾天才回來。”
“你爸爸在那邊工作?”
沈恬停了幾秒,隻輕嗯了一聲。
父親出院後現一直在省裡接受調查,根本聯系不到。倒是沈括告訴過她,應該沒事。
齊芯似乎覺察到她有些不對,接着轉移了話題:“我上次跟你提到的戲劇展覽還記得吧恬恬?明天上午九點在蘭心大戲院這裡,首展,你有空嗎?邀請你過來。”
“有空…”她微驚。
沈恬記起齊芯那次跟她提到過這件事,隻是沒想到對方真的存了她的電話還打了過來,她甚至以為,因為和譚宗明鬧僵,人家根本不會再記起她。
她腹诽道:此刻自己有點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明天見。”
電話挂了後,陸意涵習慣性的問她是誰。
沈恬邊插吹風機邊說:“算是一個朋友?”
陸意涵沒再好奇,隻是不滿地看了她一眼:“沈恬,你跟那男的還聯系呢?你有沒有點記性!”
沈恬被她說的心煩意亂:“你歇會吧。”
陸意涵向來秉承着做事果斷的态度,受不了她一提這事,沈恬的反應就慢半拍,上去一把揪掉了插頭,搶過來吹風機。
“你給我坐下,我跟你聊聊。”陸意涵一本正經地将她拉到床邊,按着她的肩膀坐下去:“上次的事有驚無險,可它應該給你敲了個警鐘,他既然給不了你承諾,你就不該繼續耗在他身上!包奕凡那拖拉三年還不夠?再來三年?哎?你喜歡他什麼呀…”
陸意涵那日喝到斷片,第二天醒來什麼事都不記得,甚至連自己站在沙發和桌子上跳舞的事都忘得一幹二淨,更别提她跑去别人卡座睡覺的事。
沈恬聽得頭大。
“我知道了…”沈恬聲音越來越輕,生怕面前的人又憤怒起來。
“他叫什麼來着?譚宗什麼?”
“明,明白的明。”沈恬沒忍住打斷她的話。
陸意涵皺着眉頭,食指用力戳了一下她額頭,咬着後槽牙用力地說道:“明白個屁!沈恬你要繼續往裡陷,保不準哪天真有了,到時候他爽完提褲子跑人,你得承受身體傷害,知不知道!”
沈恬聽着她直白露骨的話,反駁不了,語重心長地安撫道:“我知道,讓您操心了!”
她知道上次的事不管有或沒有,她指責不了任何人,是她不自愛,輕賤了自己,明明每個人都提醒過她:清醒點,可是每次提醒自己不要陷的太深時,他偏偏又揭開一層面紗,走近她一步。
那些愛溺像飓風一樣将她吹進漩渦。
陸意涵喋喋不休的在她耳邊念叨,從恨鐵不成鋼的生氣到苦口婆心地勸導,導緻她頭都沒吹完就抱着枕頭睡過去了。
蔣聿之熟絡地洗好茶,重新沏入熱水,倒了一杯往前一推,彎眉淺笑道:“你父親最喜歡碧螺春,這隻本山綠泥的紫砂壺,是他贈予我的,也最适宜喝綠茶,你看這表面已經玉化了,黃中泛綠,綠中帶潤,難得的好成色。”
譚宗明懶懶地捏起茶杯,放在上唇珠處輕嗅了一下後細品一口,末了低眉看着杯壁,唇角微揚:“茶杯是不錯,不過你的茶藝才是點睛之筆。”
“要不說打小喊你軍師。”蔣聿之擡指調笑着。
譚宗明閑散地往椅背一靠:“軍師是你,我是皇帝的奸臣,溜須拍馬那個。”
蔣聿之聽着他的自嘲,撫掌大笑,側身看見齊芯從外面走進來,立馬收了性子,朝譚宗明說道:“我家首長來了。”
“人我邀請了,她也答應了,你可以放心出差了吧!”齊芯揶揄地瞥了他一眼,又繼續打趣道:“不過我之前看你們關系不是挺好的嗎?怎麼讓我去傳話呢。”
譚宗明垂眉啞笑,眼神卻看不出任何波動,久久才道:“沒事兒,就是不想讓她有心理負擔,你正好之前也跟她提了一嘴,順水推舟,欠你個人情。”
齊芯正喝着茶,聽他這麼說話,不由得噗嗤一笑:“咱們打小交情,你跟我提人情?快算了吧,主要我挺喜歡這小孩兒的。”
接着道:“哎對了,她家裡是不是出事了?那會跟我提前些天去看她爸,感覺情緒不對。”
譚宗明端茶杯的手定幾秒,繼續遞到嘴邊,若無其事似的來了一句:“她說什麼事了嗎?”
蔣聿之和齊芯默契的抿着嘴相視一笑。
齊芯不緊不慢地說道:“那倒也沒什麼。”
蔣聿之向後靠在主椅上,胳膊搭在旁邊的椅子上看着面前若有所思的人:“這個沈小姐,家裡是做什麼的?”
譚宗明沒有着急說話,打開手邊的木盒,抽出一根線香,細長的手指撚着火柴,熟練地擦燃點火,龍涎香的海藻木香淡淡地暈染着空氣。
不管沈恬家裡是做什麼的,對他來說都沒有任何意義。那些所謂的意義不過就是束縛人的枷鎖,一條條利益的樞紐,永遠隔着虛以委蛇的面具。
直到第一柱香灰落下,他才緩緩地說道:“我和她不聊這些,也不想聊,說這些累。”
齊芯見此笑道:“怪不得你會喜歡她。和這樣的女孩相處起來,是要簡單得多,幹淨,什麼事都擺在臉上了。”
蔣聿之聞言看向她,輕輕攬過腰肢,貼在齊芯耳邊輕拂耳垂,低聲道:“那我呢?你天天說,我的心比女人的還難猜是真的嗎?你不喜歡我?”
譚宗明瞥了眼面前打情罵俏地兩個人,不悅道:“你倆結婚這麼多年了,怎麼還天天沒完沒了的秀恩愛,不膩?”
蔣聿之随意道:“那是你不懂,娶對了人,結婚和戀愛都一樣,少在這嫉妒我。”
齊芯見譚宗明臉上的笑意漸漸淡下來,打了一下身旁不正經的蔣聿之,重新倒了杯熱茶給他:“你少聽他在這說,我當年和他結婚時也不是我自願的好吧,說來那時候我爺爺看不上他呢!”
她說着說着“咯咯”地笑起來:“好了!不說這些了,你什麼時候出差去啊?”
譚宗明收回了思緒,不緊不慢道:“今晚的飛機。”
“這麼急?去哪?”
“柬埔寨。”
蔣聿之收起了玩鬧的眼神,語氣沉了沉:“怎麼去那兒?現在過去那手續都不給批。”
譚宗明神色從容地喝着茶:“我也沒打算讓他批,我今晚到香港,明天入境泰國再飛柬埔寨。”
齊芯聽着微微皺了皺眉:“還是小心點,别跟裴淙一樣。”
譚宗明勾唇笑道:“沒他那麼蠢。”
他說完便起身,順手拿起來桌子上的盒子,朝眼前兩個人揮了揮:“香不錯,拿走了,人情回來一并還。”
話落,不顧蔣家兩個人目瞪口呆,就徑直推了門出去了。
大門外,時慈接過木盒,拉開車門。
“香港那邊的飛機已經準備好了,安保人員15位,也從香港過去,就不要那邊的人了。”時慈坐在譚宗明一旁,邊開電腦邊陳述着。
譚宗明閉目養神,喉嚨裡淡淡地發出一聲“嗯”,便沒再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