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是早年譚宗明牽頭成立過一個滬談會,表面是個驗資入會的互助商會,後因背後牽扯太多上面的人,政局方向一變就立馬解散了。
他在三盛不過是需要這麼個身份,實際他背後的投資才是主要産業,但是偏偏是這麼個公開身份,逼迫他隻得走的穩。
直到工作處理完已經近九點半,時慈收拾完桌子的材料和電腦才遞過來手機:“譚總,沈小姐和朋友們去了深圳灣壹号那邊。”
譚宗明接過手機瞥了眼上面的照片,又退出去看發送時間,撩下眉峰掃了他一眼,倒也不生氣,戲谑道:“7點的消息現在跟我說啊?”
時慈低着頭,硬着頭皮說道:“這不是剛剛在忙嗎。”
譚宗明倒也知道時慈了解他工作的狀态,不是特殊情況不會打擾他,語氣平淡的說:“知道了。”又放大了一下霍西禹的人臉後問道:“出來了?”
“沒有。”時慈規規矩矩的回答,又覺得不對勁,馬上接着說:“一屋子人呢,估計在聚會,樓層不高,陽台都聽得到聲…”
“好。”
“車鑰匙拿過來。”聲音平靜,除了有點輕之外,聽不出任何情感起伏道
時慈站在原地沉默了一會:“我送您。”
“不用,我自己開車。”說完,他撐着沙發慢慢坐起來。
時慈拿了個靠枕墊在他背後:“還是我送你吧譚總,這邊過去的路程不近。”
譚宗明沒再推脫,他确實有點累。
坐在後座裡,窗外一片荒涼,沒有中心的繁華,空曠寂寥,車高速行駛在公路上,直到人流量高的市中心才降下來。
華興的大樓坐落離金融街附近的商圈,離深圳灣壹号的距離不遠,十幾分鐘車程,徐善同便也樂得平日住在這,一早等在門口和保安打了招呼,放進了譚宗明的車。
剛開進小區就看見徐善同那輛挂着三牌的zonda停在一邊,落着車窗。
時慈将車停下來,看了眼後座的人,合着眼似乎睡着了,隻好下車走過去打了招呼,徐善同聽後,并不在意,直接利索的下了車,徑直拉開他們的車門上了後座。
譚宗明聽見一陣吵鬧的動靜,不悅地蹙眉,松開交叉的十指,擡起胳膊撐着頭,碎發垂落的睫毛上,他微眯着眼,但并不看一旁的人,聲音略啞道:“你在這幹嘛?”
“住這,巧了,偶遇呗。不過你們這種人在國内就是低調啊,開這破車?”徐善同滿臉好奇,卻一副無賴笑,閉口不提時慈拜托他的事。
譚宗明餘光看見身側安保嚴格的小區大門,擰開一瓶水,睨了他一眼:“你很閑還是怎麼樣。”
“不閑啊這不剛吃完飯回來...”
“謝了你給打的招呼,不過你要是不閑的話,要不讓我先走?”他一覺睡的身體疲軟,耳鳴頭沉,沒有聊天的欲望,說話都有點氣若遊絲。
徐善同見他不舒服,便沒再打趣,識趣的下了車,意味深長的看着紅色尾燈消失在拐歪處。
沈恬看着滿桌子的拆開的外賣盒子,光陸意涵點的就占了七八樣。
她被霍西禹帶着開心的玩了一整晚,但是心底的情緒總是壓不住的往外浮,熱鬧的時候還能短暫的沉浸在人群的歡鬧裡,一安靜下來就湧出,她不想敗了别人吃飯的興緻,接過來一個手握走去陽台發呆。
看了一眼陸意涵,已經跟剛認識的人打成了一片,忙着猜拳喝酒。
“陸意涵倒是性格活潑,在哪裡都吃得開。”霍西禹走過來,拿走了她手裡盤子,遞過來一個新的在她面前:“日料有什麼好吃的,嘗嘗這個,印度料理裡的一道菜,土豆泥做的素食漢堡,味道不錯。”
沈恬淺淺一笑,接過來:“謝了。”
霍西禹随手拿起來那個手握塞進了嘴裡,将空盤子放在一旁的桌子上,胳膊搭在陽台邊,看着遠處。
風吹着他的頭發有些淩亂,沈恬也看不清他的表情,隻聽到他語氣輕松地問道:“你當時放棄gre申請,還以為你要回國英年早婚呢,怎麼分手了?”
“不合适呗。”沈恬沒什麼情緒,眉宇間淡淡的。
霍西禹猶豫了一下,還是問道:“沈同學,要不要考慮來深圳發展?”
沈恬搖搖頭,下一步怎麼走她其實也沒有想好。父親去年主動申請調到三亞工作任期五年,這期間表現好履曆達标回來後肯定官升一級,如果業績不夠,那退休前基本就定在三亞了,她知道包名藤那她沒有幫上爸爸,所以這是他職業生涯的最後一搏。沈括上個月被調到了包奕凡老家南通,還升了警銜也更忙了,正好那邊也是邱瑩瑩老家,兩人就把婚房買在了那。所以上海這邊隻有她一個人了。
“深圳不好嗎?”
沈恬咽下去最後一口,拂掉手上的面包渣,不知道怎麼回答,低頭看着手,卻瞥見樓下不知道什麼時候停了一輛黑車,還亮着車燈,她記得來的時候,這個小區地面上都沒有車,全部停在地下,不禁多看了幾眼才擡起頭。
“那深圳就有不錯的學校,你怎麼跑去英國呢。”沈恬笑着反問道。
霍西禹擡手懶懶地往後攏了一下垂下來的發絲,笑道:“我嗎,我不是考進去的,家裡安排去哪我就去哪。所以我就挑個最遠的。”
沈恬點點頭,卻不知道該怎麼接他的話,自己又何嘗不是。但不同的是,對霍西禹這些人來說,學曆就是張傍身的紙,而她得靠這些去謀生,想着不禁苦笑了一下。
霍西禹正要點煙,想起來什麼:“介意我在這抽煙嗎?”
“沒事。”她頓了頓又問道:“你們怎麼都這麼喜歡抽煙,煙到底什麼味道?”
霍西禹點了火,側頭往另一邊輕吐口了煙,笑道:“說不準,一個煙一個味。”
沈恬看着桌子上的煙盒,拿起來抽出來一根,放在唇間:“我也想嘗嘗。”
霍西禹撚着煙拿離了嘴角,看了她一眼:“煙草味,沒什麼好嘗的。女孩子抽煙皮膚不好。”
“試試而已。”沈恬伸手去拿打火機,卻已經被他拿起來。
他嘴裡叼着煙,手指熟絡地轉了一圈火機,“啪”地一聲,火光閃出,他用一隻手擋着風,替她點了煙,咬着煙聲音不輕不重道:“吸一口煙。”
她聽他的話,吸了一口,瞬間煙尾被點燃,煙絲輕灼,煙霧頃刻充滿口腔,她猛地被嗆了一口,随即從唇間拿離了煙:“有點苦。”
霍西禹笑了下,輕“嗯”了聲,垂着胳膊站在那,視線落在了樓下一個人身上。
“沈恬,你愛那個人嗎?”他突然不由自主地問出來。
她正準備再試着抽一口時,聽到他的話愣了,略一遲疑,不緊不慢道:“我和他認識不久,他對我有些時候很好,我,的确喜歡他,但是愛…”
霍西禹看着樓下站在車旁邊的人,樓層不高,有些模糊,但他還是認出來了那個身影,輕輕一笑,側過臉看着沈恬:“那你覺得他喜歡你嗎?”
她沒想到霍西禹會這麼問,夾着煙的手輕輕地落在身側,看着遠處滅了燈的高樓。
喜歡嗎,她也不知道,在模糊不清的界限裡,她覺得他是喜歡她的,若即若離感湧上心頭時,她覺得譚宗明不喜歡她。
“我不想知道。”她微微有些失神。
霍西禹笑了一下,磕滅了煙,直起身來:“他和我小叔一樣,事業家族看的重,但是現在看來,他目前可能挺喜歡你的,不然也不會來深圳。”
話落,他揚了揚下巴示意她往樓下看。
沈恬有些沒明白他的意思,順着他的視線往樓下看去,黑夜中,剛剛那輛亮燈的車已經熄火了,星星點點的路燈,照在車旁邊的人身上,輪廓微微泛起光圈,她愣在了原地,手中的煙倏然滑落在地上。
她一眼認出來了他,一如在她家樓下那晚,譚宗明就是這樣靠在車邊等她,沒聯系的日子裡,她想起來他時,内心也隻是波瀾一會便可以平複下來,她以為随着她來深圳,慢慢地不聯系,他也會失去新鮮感,她也會忘了他。
他擡頭看過來,視線交彙的那一刻,月色朦胧般模糊,叫人看的不真切,他的眼神卻清晰的映進她的眼底,她身體不禁有些微顫,胸口見密密麻麻的痛楚襲來,呼吸暗暗的紊亂起來,指尖冰涼地攥緊了裙子,睫羽凝起水珠,映照黑夜,像黎明初生的晨露。
她有些控制不住自己情緒,轉身背過去,不敢看下去。
清冷的昏暗中,霍西禹看着瘦小的身影止不住的顫抖着,仿佛泡沫般,下一秒就碎掉。
“下去吧。”
沉默了一會後,他又淡淡地笑道:“起碼他現在挺喜歡你的,你也喜歡他,就挺好的了。”
譚宗明看着她的身影,想過她會避而不見,卻沒想到她這麼快下來了,眼底沒有一絲情緒,遠遠地在門口看着他。
“九月。”
她沒有往前走,就隔着幾米遠,聽見他聲音有些沙啞,夾雜着難掩的疲倦,一張臉蒼白到有些病态,白綢緞襯衣勾勒他颀長身形,周圍燈光明滅,靜靜的站在黑夜裡。
“嗯。”人就在眼前,離得那麼近,她卻說不出話。
他啞聲一笑,在黑夜裡顯得有些凄涼發顫:“我說過來深圳陪你。”
她記起來,他是這麼說過,但是她拒絕了,也沒想過他真的會來,現在看到他,卻覺得有些好笑:“你給我打的錢挺多的了,不用親自跑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