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恬準時趕到公司樓下,仰頭望向天空,今天天氣格外明朗,雖然溫度回來了,但是好在藍天都出來了,她感歎道:果然雨過天晴啊。
一如昨天一樣,到了門口要的例行安檢,沈恬走進去時,不由自主看向路牌,卻發現二樓那個名字已經撤了。
看來是會議結束了。
她默默地看了一眼那個電梯口,胸口憋着一股說不上來的情緒,深呼吸調整了一下狀态後,轉身往會場走去。
昨天的同傳人員已經換了一個小姑娘,正熱情地跟一旁的人在聊天,見沈恬過來擡胳膊招呼道:“這裡!”
沈恬聽着聲音看過去,是新來的工作人員,她拿着資料走過去,就聽到劉總打趣那姑娘:“人家昨天就來了,知道在哪。”
她客氣的跟幾個人聊了幾句後,就安靜地坐到一邊去看準備的材料,大約過了半個小時,昨天那幫人又來了,沈恬往邊上靠了靠,讓出來路,就看見霍齊銘那個王助走過來,熱絡地主動搭話:“沈小姐,今天又要忙一天了,但晚上你記得回去換個衣服再去哈。”
“啊?換什麼。”沈恬沒明白,茫然道。
王助笑道:“讓你别跟個柴火妞似的,換個靓點的衣服。”
沈恬自然知道這話什麼意思,不禁撇撇嘴:“我很土嗎?王助你這話說的有點傷人吧?”
“我的意思是讓你别穿這麼闆正的職業套裝,比如換個裙子什麼的,可不是說你土的意思,長這麼漂亮,翻譯圈裡你屬頭一個我能記得着的!”王助連忙笑着解釋道。
她沒繼續扯皮,看人來的差不多了,跟他擺擺手:“幹活去了。”
會議中途沒有再出任何問題,她一如之前的安排,隻需要負責後半段,輕松地熟練地完成了收尾工作。
臨走時,王助又來提醒她一遍時間地點,她不禁覺得做助理的人,為了保證自己老闆的工作順利完成,對别人可勁唠叨,想到這她突然想起來時慈。
他跟譚宗明一樣,沒有廢話。
回家翻衣服時,沈恬收到消息,點開一看,又是王助的消息:你應該懂,是投資會也是酒會,dresscode!!ok?!
她皺着眉看着屏幕上的一連串歎号,忍不住小聲嘀咕道:“複讀機,人類的本質是一台複讀機。”說完删掉消息關了手機就扔到一旁去。
世園凱悅酒店位于市區開外的崇明區,沈恬看着出租車的打表器已經跳至六百多,感歎到底什麼人才會來住這麼偏僻的酒店,離家居然八十公裡。
“譚總,主辦方讓我們從後門走。”時慈坐在副駕駛上,側頭看向後座閉目養神的人。
譚宗明慵懶的靠着椅背,指骨一下一下十分有節奏的敲着桌闆,微眯起雙眸瞥了眼窗外的那些人,沉默了半晌冷淡道:“知道了。”
譚宗明為了避嫌,極少參與名利場這些熱度,即便沒有新聞媒體敢挂他的詞條,那些圈内私下互傳的隐晦信息也夠惹一身腥,就算是這些不對外的私人活動,門檻高至好比屹立在京城腳下的紅牆黃瓦,他也甚少參加。
時慈看着後視鏡内逐漸消散的人群,才松了口氣。
活動的主辦方已經候在後門,見譚宗明的車開進來後,連忙走上前等車停穩,站在一側親自打開車門後座,謙敬地朝他握手緻意,“譚先生,您過來了,實在不好意思了,讓您從這邊走。”
“互相方便,無妨。”譚宗明淡笑着微微颔首示意,随即目光淡漠的看着前方,量身裁定的黑色中山裝流暢地貼合着譚宗明修長的腿,邁着沉穩的步伐拾階而下,燈光下神情寡淡如霜,襯的整個人清冷矜貴,冷白颀長的手指輕挑着表帶摘下。
時慈自然地伸手接過來,主辦方也隻是會意地一笑,沒多停留視線,走快了兩步去按電梯。
出電梯後,主辦方領走在前面,的衆人立馬聞聲注視過來,裡面的人,一改往日的西裝革履,都穿着低調卻不随意,見來人是譚宗明,紛紛放下酒杯,敬意地點頭朝他打招呼。
“宗明,有段時間沒聽到你的消息了,忙什麼好項目呢?”一個年紀頗長,面色依舊容光煥發的人,拿了杯紅酒走向前遞給他。
參與這種活動的,都是些深藏若虛的頂層投資圈人物,各個做事顯山不露水,年輕人并不多,譚宗明擡手接過,謙和淡笑着回應:“忙着放松呢,黃總最近又琢磨什麼養生秘訣了,比之前又年輕了。”
“哈哈什麼養生,我家那個小的今年這不是剛高考完,前段時間拿到錄取通知書了,我這不是松了口氣,才氣色好了。”黃總笑着擺擺手。
譚宗明含笑不語,慢悠悠地輕抿了口酒,才如面前人所願的接過話,淡淡地問起:“看來是學校很不錯,是哪所。”
“這孩子從小對飛行感興趣,這不就去了國防科大。”黃總滿面春風卻故作含蓄地炫耀着。
他勾着笑漫不經心地點頭:“虎父無犬子...”話還沒說完,就聽見身後的大門又推開了,周邊的人紛紛向後投去目光,緊接着熟悉地聲音傳入耳邊。
“抱歉諸位,稍晚了。”
譚宗明聞聲輕撩眉峰,輕抿起嘴唇,側身掀起眼皮看了一眼霍齊銘,隻一瞬,他雙眸暗沉冷冽下去,握着酒杯的指尖用力至泛白,視線頓在他身側的沈恬身上。
膚白如雪,長發輕挽,露出清冷靈動的五官,一襲黑色收腰及膝綢緞長裙,慵懶地勾勒起曼妙的少女曲線,略帶光澤的材質與白皙透亮的皮膚交輝相映,沒有任何首飾卻讓她在人群中發光,驚豔卻絲毫不喧賓奪主。
她正側頭聽一旁的人說着話,沒有看見他,譚宗明遠遠地凝望着她,喉嚨發緊,無數的情緒在眼底翻滾,最終還是轉身收回視線,垂眸淡淡一笑,恢複了一貫的平靜。
他喜歡的小姑娘還是和之前一樣,從容恬靜不端着,卻成熟了幾分。
時慈看見沈恬才知道,譚宗明這次應邀前來的原因,這個霍齊銘倒是無縫不鑽,連沈恬這邊都不放過,看着一旁自己的老闆已經轉過身去,臉卻頓了一下,定在前面那個筆挺站立着和旁人低聲交談的背影身上。
熟悉的立領的黑色中山裝,領口露出一圈白色的襯衫領,她微微一怔,不禁想起譚宗明,他也這麼穿過,每次看見他穿成這樣時,總覺得骨子裡削減了半分銳氣,增添了一絲正氣凜然的感覺。
她正看的出神時,感覺到霍齊銘面前的人将視線投到她身上,接着就聽到一聲詢問。
“這位是?”
沈恬回過神,正準備自我介紹,就聽到一旁的人已經替她開口了。
“做金融翻譯的,年紀小點但能力不錯,借你們的光,帶過來幫忙引薦一下。”霍齊銘嘴角挂笑地淡淡解釋着。
沈恬邊禮貌地點頭問好,邊疑慮霍齊銘這個人這麼好心嗎,之前還對她沒印象,現在突然這麼捧她。
那人聽後,朝她淡笑示意了一下,也沒再多問,繼續轉過頭去和霍齊銘寒暄着,她也樂得自在,就是穿高跟鞋站的小腿發僵,又不好随意走動,便側頭低聲問王助:“你知道洗手間在哪嗎?”
“不知道啊,我去幫你問問?”王助壓着嗓子小聲道。
沈恬無奈一笑:“不用了,我自己出去找。霍總問起來麻煩您跟他說一下哈。”
見他點點頭後,她仔細環顧了一圈也沒看見有服務生,這房間也不像有衛生間的樣子,便朝門外走去,看見門口倒是站了兩個帶對講機的人,禮貌詢問道:“你好,請問下洗手間在哪裡。”
“右側直走右手邊。”
沈恬順着指示,走到洗手間附近,卻發現走廊盡頭居然有個公共吸煙區域,看到裡面還擺了幾張沙發後心頭一躍,直接掉頭走過去。
她剛走進去,就聞到空氣中彌漫的濃重煙草味,不禁微皺眉,擡手煽動了幾下,才稍微緩解了喉嚨的不适感,正準備坐下休息,就聽見身後傳來的一道熟悉的低沉嗓音,聲音淡淡的,還帶着一絲散漫的笑意:
“站累了嗎?”
話音未落,沈恬就聽出了他的聲音,不禁滾動了下喉嚨,手指微蜷在裙邊,緩緩地轉過身去,目光恰逢其時地相撞,就看見譚宗明單手插在兜裡,眼神迷離,鳳眸微眯着看向她,嘴角還挂着一絲淡笑。
沈恬再次近距離看見他時,視線有些恍惚,有種一眼萬年的錯覺。
剛剛那個背影原來真的是他…她還想誰會跟譚宗明一樣喜歡穿那麼古闆嚴肅的衣服…
“你也在這嗎。”她不由自主地垂下眼看着他的修長如玉的手指,聲音輕飄飄夾着不易察覺的緊張。
譚宗明沒多廢話,嗓音低緩地輕“嗯”了一聲,徑直走向她身後的一側,擡手推開了沉重的窗戶,揚了揚唇笑道:“屋裡有沙發不坐,跑來這聞煙味?”
“屋裡沒幾個人坐在那,我過去不太好。”沈恬感覺身後一股熱風撲來,空氣卻清新了不少,深吸了口氣緩了緩情緒,不再顧忌他站在一旁,直接坐下揉腿。
“想那麼多幹嘛,想坐就坐。”譚宗明垂眸看着沈恬,聲音染笑着溫和道。
沈恬聽到他溫柔帶寵的聲音,頓了一下手,心事重重的抿了抿唇,頭也不擡道:“等我什麼時候身份和你一樣了,我也随便坐。”
瞬間空氣沉默了片刻,隻聽見他無奈地輕歎了口氣:“腳腕都磨破了,下次别穿高跟鞋了。”說着便屈身單膝跪地在她面前,擡手輕托起她的腳踝,把高跟鞋慢慢脫下,将腳直接放在他的膝蓋上。
沈恬錯愕地看着眼前貼近的的臉龐,發絲垂在他高聳的眉骨上,低垂着狹長的雙眸,雍容閑貴又一臉正氣,隻是那眉眼好像永遠是微微皺着的,滿是愁雲。
他輕揉着她的腳掌,這一刻沈恬覺得譚宗明這個人有時候簡直溫柔到骨子裡。
“來這些地方就是要穿高跟鞋,以前在高摩也是一樣。”她收回視線,平淡地解釋道。
譚宗明聲音清淡,沒有語調着說:“那就别來這些地方,本來也不适合你。”
沈恬一時接不上話,轉移話題道:“你什麼時候回上海的?”
“月初。”他從容不迫得回答。
她心裡默念:月初,爸爸那時候也剛好聯系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