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小時後,管轄區域的派出所辦公室内坐了一排人。
已經整理好頭發的兩個人,周君瑤胳膊上全是數不清的紅印和抓痕,陸意涵雖然力氣大,奈何抵不過那尖銳的美甲,下颌角被刮出血。
拉架過程裡,沈恬也被周君瑤的高跟鞋重重地踩了兩腳,腳面痛到她以為險些要骨折。
唯獨全程不插手的霍齊銘安然無恙,連襯衫都平整無褶,此刻有條不紊地坐在沙發上看手機。
漠然看戲的樣子全然不像周君瑤的朋友。
辦案人員拿這些人沒法,隻能是口述教育,挑了陸意涵開刀,“你這算是挑釁滋事了啊,你一個公衆人物要做好榜樣……”
陸意涵激動地大喊道:“你分不清好壞嗎警察大哥?”
“明明是她先罵我們的——”
這一聲把正在給陸意涵擦碘伏的小陶吓地拿棉簽的手一抖,眼疾手快地用另一手“啪”地一聲捂住她的嘴,在一陣嗚聲中,着急地趴在耳邊小聲說:“涵涵姐我求求你了,你别惹事了,不然Mani姐回去會把我一劈兩半的。”
沈恬歎了口氣,一瘸一拐地走上前拿過小陶手上的東西,“你先出去吧,我來處理,讓她經紀人放寬心,不會有事的。”
小陶鄭重其事地交代着,“恬恬姐你一定把涵涵姐的嘴捂嚴了,千萬千萬要乖。”
“好。”
警察要求所有人把手機靜音放在一旁,好心說着這邊處理完再忙也來得及,之後對牛彈琴似的給屋内的人對照監控理了一遍,又苦口婆心地教育一番,奈何沒人回應,隻有沈恬乖乖地點了點頭,陸意涵一臉不服氣,周君瑤更是明目張膽地走出去接電話,也沒人敢攔她。
走完整個流程後,已經是晚上十點多,警察剛說完,周君瑤立馬起身,踩着高跟鞋往門口走,臨出去前狠狠地瞪了一眼沈恬。
站在外面的小陶見人出來,如釋重負地送了口氣,小步跟上去,“你們怎麼就打起來了呢,好多人拍到了,Mani姐的電話我都不敢接……”
“今天真是走黴運了,晦氣。”陸意涵怒氣沖沖地撫着胸口順氣。
沈恬忍不住問:“你這樣真沒事吧,被人拍到亂造謠怎麼辦。”
被提醒後的陸意涵嚅動了一下嘴唇,沉默了,半晌後不情不願地問助理,網上沒亂發什麼吧。
霍齊銘淡淡一笑,跟在幾人後面一同出了派出所大院。
門口停了三輛車,黑色的顯然是霍齊銘的車,司機已經下來給他打開了車門。
寬檐帽遮住了陸意涵的整張臉,看不清表情,正在氣頭上的她隻管蹭蹭地往前走,完全忘記了身後的一幫人,猛地拉開正在徐徐打開的電動門,直接上了車。
工作人員無可奈何,跟在屁股後面給霍齊銘一個勁地道歉,生怕惹怒了投資人。
沈恬看了一眼車上的意涵,走過去歉意地朝他一笑,“抱歉霍總,今晚讓你看笑了。”
霍齊銘倒不介意,“沒什麼,倒沒想到你和譚宗明還在一起。”
沈恬愣了一下,挪開視線含糊地“嗯”了一聲。
霍齊銘不緊不慢道:“也難怪能讓周君瑤這麼生氣。”
沈恬尴尬一笑,一時不知道說什麼,胡亂瞎扯,“您剛剛怎麼不幫您朋友,不怕她會生氣嗎,畢竟她一個,我們兩個人,挺不公平的。”
話裡話外都帶着一點叙舊的成分,難免讓人覺得兩人很早相識,導演在兩人之間來回掃了一眼,略帶疑問地眼神下,賠笑着遞了根煙給霍齊銘。
霍齊銘擡手婉拒了,饒有興趣地望着面前的人,“那你覺得我作為她的甲方,我應該怎麼做才算合适呢,女孩之間的矛盾我參與的話——”
他拖長了聲音,笑着反問道:“那恐怕才不太合适吧,不過要是真有什麼問題,我會找譚宗明解決的。”
沈恬一臉茫然地說了句,“什麼?”
說完霍齊銘不等她再作答,從她身上移開了視線,手輕搭在車門上,謙遜地笑着環視了一圈,“那我就先走一步了,各位注意安全。”
回去的路上,陸意涵全程在聽經紀人的電話,偶爾低聲回應一句。
…
譚宗明醒在辦公室的卧室内,醒來時已經是下午三點。
暖洋洋的光線透過白色紗簾折射在加濕器緩慢吐出的白色水霧上,室内一片溫暖舒适。
年底各個公司的事務繁雜,需要走動的人也多,時慈幫譚宗明深圳的行程壓縮下來,宴請也全部推掉,才得以提前幾天完成工作。
返滬當天譚宗明就回三盛開了一整天會,三盛從他正式接手那年,就把總部遷至到了上海。
連續聽了幾個重要部門的總結彙報,以至于整個财務部的人陪他加班到淩晨才結束,又忙着線上跟進之前投資的幾個項目複盤會,每天工作電話都不停的往裡打,不管是個人還是公司,紛紛想借年末的機會給譚宗明送禮,安排東西,他為了避嫌,每年到這時都是交給時慈負責從中和周轉。
而總經辦的人不僅要幫他處理公務還要過審年會的東西,譚宗明則擠出時間帶着時慈和幾個重要的人員在pr和gr的場子上連軸應酬。
想好好睡覺都難,隻能抽出時間在公司休憩一會,算是補覺。
譚宗明摸起手機看了眼時間,揉着額角起身換了件襯衫,拿過桌子上的溫水往外走,喝了半杯下去喉嚨才漸漸濕潤。
推開門,譚宗明看見時慈還坐在沙發上替他回消息處理事情,“讓他們去處理吧,給你放半天假回去休息。”
時慈忙着敲鍵盤回郵件,盯着電腦屏幕沒擡頭,“他們弄我不放心,最後還是得走流程要我審一遍,所以回去也睡不好的,不如陪他們一塊弄還快點。”
“那就算在年底獎金裡了。”譚宗明也不多勸,端着杯子站在桌前,指尖輕觸着電腦觸控闆緩緩滑動,草草地過了一遍三盛内部郵箱發過來的文件,是上午他抽不出身參加的那場會議紀要。
時慈擡頭認真地說:“您給我開的工資已經是這個位置的三倍了,再說我都跟您這麼多年了,工作内外的事交給别人處理我都不放心,不然我早讓那幫小孩弄了。”
譚宗明笑了笑,“難怪我爸在我跟前誇你。”
時慈被說的有些不好意思,謙虛地說了幾句推辭。
譚宗明沒接話,放下杯子走到窗邊點了根煙,挑出了重要的未接電話撥回去,揉着太陽穴聽電話裡那些客套的話,勉強應付着回了幾句後,煙沒抽兩口就被掐滅在煙灰缸内。
挂斷電話後,譚宗明又看了眼時間,拿起外套對時慈說:“車鑰匙給我。”
時慈暫停了手裡的活,“您要外出嗎?老趙今天開着公務車去那幾家送禮品去了,我把另一輛車調過來送您。”
譚宗明擺擺手,“給我鑰匙就行,我自己開車。”
“車鑰匙在總經辦那,昨天小張開車送您來着,我怕他晚上回不去家,就讓他把車開走了。”時慈說完就開始翻電話通訊錄。
不等他找到,譚宗明已經按下内部線,讓人把鑰匙送過來了。
時慈見此放下了手機,突然想到什麼,猶豫着說道:“譚總你是要去哪?四點十分有個會議,您要參加。”
“我去機場,會議按時開始,我線上參加。”譚宗明拿過送進來的車鑰匙,沒再多解釋,吩咐完下去便推了門往外走。
浦東機場的航站樓内。
沈恬下飛機後左手推着行李箱,右手拎着大衣和包,費勁地從包的夾層裡摸出手機,剛開機就看見兩條消息,是譚宗明發來了他的車牌照,下面一行字告訴了她具體位置。
她有些意外,沒想到他會親自跑來機場,自從前兩天知道他從深圳回來,整個人變得格外忙,發出去的消息十有八九都是幾個小時後才能收到回信。
回複的内容也大緻相同,不是告訴她剛剛在開會就是說剛忙完,偶爾會在回家路上抽出時間給她打電話,每每聽着他難掩疲倦的低啞聲,她就不忍心打擾他休息,聊十幾分鐘就挂了。
浦東機場的地下停車場頗大,沈恬問了工作人員才知道奧迪有專屬停車位,找過去時,遠遠地就從擋風玻璃外看見坐在駕駛座上的人,正在看手機。
從她的角度看過去,幾日不見譚宗明還是那副冷俊貴氣的儀态,手腕松懈地搭在窗邊,白襯衫的袖口被挽起,手腕筋骨微凸。
停車場的燈光落在他高聳的眉骨下,清冷穩重間多了些以往沒有的随和感。
沈恬悄悄地從車尾繞過,見車内的人沒發現,唇角情不自禁地彎起,俯身敲了敲主駕駛的車窗。
向來不喜被打擾的譚宗明,聞聲不悅地側頭看過去,猝不及防看見小姑娘正抿着嘴笑得開心,梨渦淺顯在臉頰邊。
隔着玻璃,靜谧的車内隻剩呼吸聲,那笑三分狡黠七分乖巧,簡直要把他心笑化了。
譚宗明落下車窗,無聲地笑了下,“上車,站這兒幹嘛?”
沈恬直起身來,拍了拍手邊的行李箱,“你把後備箱打開,我放東西。”
譚宗明微微垂眸看了一眼她手邊亂七八糟的一堆東西,指尖按下一個鍵打開後備箱,順手推開門下了車,“怎麼還帶了個箱子回來?”
“買了點東西裝不下。”沈恬轉身看着跟在自己身後的男人,“你下來幹嘛?”